第四十一章 迷局(1 / 2)

踏上馬車之前,賀蘭雪突然停住了動作,抬起頭朝不遠處的酒樓望了過去。

“賀蘭大人?”緊跟在他身後的吳湘也跟著聽了腳步,試探地問了一聲:“什麼事?”

賀蘭雪搖搖頭,然後撩起衣袍,跨進車廂。

方才,他真的覺得有人在看他,那麼清晰的目光,宛如實質一樣,竟然有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可是抬頭望過去,卻隻是一個依稀的背影,穿著一身藕色長裙,與兩個滿臉猥瑣的男子對麵而飲。

他不認識那兩個男子,也不曾惹紅塵債,所以不會是熟人。

在最後一刻,他也想:會是伊人嗎?

隻是這個可能性太過於微渺,在他沒來得及求證的時候,車簾已經合上了。

伊人目送完那兩個被嚇跑的登徒子,再回頭時,那輛馬車已經行駛了幾丈遠,簾子輕揚,將車廂裏的人遮得嚴嚴實實,漸漸地絕塵而去。

伊人重新坐下,自斟,自飲,很慢很仔細地咬著大餅,將麵前味如嚼蠟的羊肉也解決得幹幹淨淨。

咽下最後一口大餅,幹澀粗礪的麵團刮著她的咽喉,胃又開始痛了,伊人又猛地喝了一杯酒,胃暖了許多,可是酒太烈,淚再次被嗆得湧了出來。

“大小姐。”等她終於咳嗽完,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低低的輕喚。

伊人沒有回頭,隻是站起來,自顧自地往門口走去。

傾聽著後麵的腳步聲,顯然那人也跟了出來。

伊人一路疾行,隻往那偏僻的小巷子裏鑽,人煙越來越稀薄,四周也越來越靜,伊人終於停在了一個胡同盡頭。潮濕的牆頭上兀自搖著幾株霜打後的雜草。

“大小姐。”方才的聲音再次響起。

伊人轉過身,麵向著來人,“忠伯。”

那個被稱為忠伯的中年男人立刻喜極而泣,一張惹滿風霜的臉因為歡喜而擠在了一起,額上的皺紋更深了,五官本就長得過於集中,現在更是分不出哪裏是眼睛,哪裏是笑紋,可是笑容親切,並不覺得可憎。

“這一年來我天天在酒樓裏守著,就是等著你出現。”忠伯激動地拉起伊人的手,噓寒問暖:“大小姐一定吃了很多苦——說起來,老奴也有很多年沒有見過大小姐了,大小姐可比從前瘦多了。”

“叫我伊人吧。”伊人笑笑,任由他粗糙的手抓著自己:“我也沒想到,你真的還在這裏等我。”

伊誌臨走前,不僅告訴了她身世的秘密,也為自己的獨生女兒鋪好了退路。

伊誌做了幾十年的軍中統帥,雖然一向勇敢清廉,在軍中享有盛譽,可是那些報空頭、吃空餉的事情,也不是沒做過——他得養著那群兵,靠著朝廷的俸祿自然是不夠的。

日子久了,也積了一些薄產,伊誌可能一早就預料到自己的結局,早在北濱出現敗勢的時候,他就深謀遠慮地投資了多出茶莊酒樓,並且將自己的心腹或者老家人一股腦地派了出去。

這些資產,並不在伊誌名下,而是全部作為遣散費,給了那些管事的人。

他也不要求他們每年進貢,更不幹涉他們的經營情況,隻要他們的一個承諾。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隻要遇到一個在自家酒樓窗戶邊喝女兒紅的女子,就得全心幫她。

因為她是他的女兒。伊人。他們的大小姐。

伊誌在獄中,曾經讓伊人背下了一長串名字。有朝一日她能逃出去,隻要找到當地的主事,他們就會幫她。

可是伊人一直沒有試圖逃跑,她不想牽累任何人,更不想讓那些人去承擔藏匿罪犯的風險。

早晨看到朔陽城的城牌時,伊人便想起了伊誌在獄中的話,也很自然地想起了朔陽的主事——忠伯。

忠伯開了一間很豪華的酒樓,正好在府衙門口,“醉月樓”。很雅的名字。

也是她方才所在的地方。

“老奴可片刻不敢忘記大帥交代的話,自大帥……大帥出事後,老奴就天天坐在櫃台後麵等小姐,方才不敢相認,還以為小姐是與那倆人是一起的……”忠伯絮絮叨叨地說道。

伊人笑笑,心裏的一塊石頭暗暗地落了地。

剛才久等不至,她原以為那個忠伯會偷偷去報官,畢竟,那麼多賞銀對於一個惟利是圖的生意人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誘惑——淳樸如山野村民尚且如此,還有什麼人是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