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雪沉默了。
他默認了伊人的話:在他心中,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沒辦法,像伊人一樣,為了另一個人而不顧一切。
即便,那個人是伊人。
“你走吧。”許久許久,他才沉沉地說,“可是不要走得太遠,也許……也許,我會去找你。”
有朝一日,當她成為他的北極星之時,他一定會去找她。
伊人聞言,微笑。
“不要再找我了。”她說。
然後,伊人折身,回到房內,在合上房門的那一刻,笑容未減的臉上,驀然淚流滿麵。
至此,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其實,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即便他能給予她對等的感情,伊人也無法再坦然而堅定的、以愛人的身份站在他身邊了。
如果被自己心愛的男子,看到自己被人淩虐的慘狀,心中怎會沒有疙瘩?
它刻成傷,長成痂,每見一次,便綻開一次,鮮血淋漓,一次痛過一次。
房門外,一身素衣的賀蘭雪獨立在清冷的星輝中,長睫微垂,他身側是一個長長的影子,與樹的暗影連接在一起,無比寂寥。
伊人走得很早,沒有驚動任何人。
也許,在出府的時候,她都有點無所適從的感覺,可是踏出了,再往後看,看見那個熟悉且陌生的府邸,伊人突然明確了。
從此以後,她是她,賀蘭雪是賀蘭雪。她還會好好地活著,像父親所期望的那樣。
或許,還可以去尋找母親的痕跡。
她想念顧隱塵和藍非離了。
藍田那個小家夥,不知道是不是又闖了什麼禍?
她還想學劍。
……
離開了賀蘭雪,她的生活依舊是繁忙而豐富的。
雖然心丟了一塊。
有個地方,從此無人能及,偶被觸摸,則痛透心扉。
她最後一次看了看賀蘭府紅色的磚牆,然後轉身,深吸了一口氣,將輕便的包袱背在身後,大步朝外麵走去。
剛走了兩步,身後突然傳來‘吱呀’的開門聲。
伊人心中一抖,還未猜想,婉兒清脆歡欣的聲音已經響起,“伊人姐姐!”
“伊人姐姐!”
婉兒也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裹,蹦蹦跳跳地落到她麵前。
伊人怔了怔:婉兒的出現,實在是始料未及。
“你沒事就好,元安哥哥說你沒事了,我還不相信。原來你真的沒事。”婉兒似乎是真的很開心,有點語無倫次,激動地拉起伊人的手,上下搖著,不肯撒開。
“婉兒,你怎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那天伊人姐姐被歹徒劫走,差點嚇死我了。”婉兒沒聽到伊人的話,巴巴地粘過來,繼續道,“我拚了命才見到元安哥哥,結果,你猜怎麼著,原來這個元安哥哥不是那個元安哥哥,我當時都懵了,還以為他不會幫忙。哪知這個元安哥哥也是好人呢,聽到了我的話,二話不說,就帶人把你救了回來。”
她的語速很快,伊人完全插不上嘴。
當然,伊人也沒有插嘴的意思。
她隻是冷冷淡淡地看著這個熱情得過頭的小女孩,眼中是隱隱的審慎。
“之前元安哥哥還說你受傷了,後來又說沒事了。”婉兒拉著伊人,簡直要喜極而泣,“能再見到你,真好。”頓了頓,她又盈盈地看著她,問,“伊人姐姐,他們沒有怎麼打你吧?”
“沒有。”伊人淡淡地答著,把胳膊上淡色的傷痕整齊地攏在袖子裏,“你現在怎麼樣?”
“很好呢,元安哥哥釋了我的奴籍,把我給姐姐你了。”婉兒笑眯眯道。
伊人一驚,突然意識到什麼,她的目光越過婉兒,徑直看向此刻正站在門口的元安。
元安站得筆直,如一尊雕塑。
“大人說,他就不親自送姑娘了,望姑娘自己珍重。”元安迎著她的目光,語氣按部就班。
伊人點點頭,又看了看婉兒。
“婉兒,我想和伊姑娘說幾句話,你在前麵等等。”元安自然看出了伊人的疑慮,不等她開口詢問,先將婉兒支開道。
婉兒也算知情識趣,乖巧地點了點頭,從伊人手中接過包裹,歡欣地朝街口的方向跑去。
待她走遠,元安忽而歎口氣,輕聲道:“我知道她很可疑。”
伊人詫異地瞧著他。
“我見過她。”元安繼續道,“在尚書府的後院。她是尚書家的小姐,可是生母死得早,一直被人欺負。我剛見她的時候,還以為她是府裏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