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星稀。
京城。
賀蘭府。
賀蘭雪果然受傷了,卻遠沒有外人以為的那麼嚴重。他的胸上綁著繃帶,元安則垂首站在他的旁邊。
“婉兒沒有起疑吧?”嫋嫋爐煙中,賀蘭雪慢慢地解開胸前的繃帶,淡淡問。
元安頜首,“她沒有起疑,已經出發去通知長公主他們了”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謝大人不殺之恩。”
說話間,賀蘭雪已經將胸前的繃帶盡數解開。
從肩胛到腰際,有一條長長的、紅色的印記,初看甚為猙獰,細審之下,方察它已然痊愈。隻是淡痕而已。
這就是傳說中,足以致命的劍傷?
而且,元安為什麼還在此處?
不過,這些問題,離素素在聽婉兒彙報時,都萬想不到。
——婉兒故意去接近元安,在得到元安好感後,又用伊人的事情刺激賀蘭雪,引發賀蘭雪對她的殺意,再由此,借元安的劍,重創賀蘭雪。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陰謀,想要實現卻不容易。
婉兒一直不確定元安肯為自己去背叛賀蘭雪,直到那一劍,從肩膀插入,拉至賀蘭雪的腰部,鮮血濺了出來。她才又驚又喜:元安哥哥,心中是有她的。
隻是,他被賀蘭雪抓住後,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離素素坐在上座,慢慢地聽婉兒說完,又見婉兒跪下來,哭得花枝亂顫,“長公主,求你快點發兵,殺了賀蘭雪,救回元安哥哥。”
以賀蘭雪對付那些山賊的態度,隻怕元安此刻並不好過。
她終於害怕起來。
離素素卻不以為意,她瞥了婉兒一眼,唇角微勾,“一個男人而已,至於著急成這個樣子?”
婉兒隻是哭,不敢多說什麼。
心裏,卻忍不住腹誹:你拿這錦繡江山做代價,不也是,為了綁住一個男人嗎?
離素素見她哭得讓人煩心,揮揮手,且讓婉兒先退了。
婉兒經過這個臨時行宮走廊時,偶爾聽見旁側傳來一陣陣怒吼聲,她信口問身側的丫鬟,“誰在叫。”
“是衛大人。”侍女捂著嘴笑,“那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長公主就刺瞎了他的眼睛,挑了他的手筋腳筋,看他還會不會癡心妄想。”
婉兒聽著心驚,臉上卻使勁地扯住一輪笑,“活該”,她說。
她突然很擔心自己的處境了:一直以為,她相信自己跟著長公主,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現在,這個強勢的、美麗的、尊貴的、讓她崇拜不已的女人,反而讓她害怕不已。
她,真的會成全自己和元安哥哥嗎?
江湖傳聞,伊人與顧隱塵成親了。
卻也隻是傳聞而已。
那一年,賀蘭雪被元安所傷,長公主召集各地的勤王軍隊進行反攻,本宣告失蹤的小皇帝離若也出現了,與長公主一起揮軍京城。
哪知,他們在城樓上看見了完整無恙的賀蘭雪。
城外刀劍林立,寒兵森森。
他們這才明白,賀蘭雪之前放出的消息都是假的。元安也身著戎裝,威風凜凜地站在他的身側。
一場血戰,在所難免。
好在各地勤王的軍隊不在少數,又是背水一戰,長公主他們敗得並不算太慘。
大戰之後,長公主和小皇帝退守江陰,與賀蘭雪隔江而治,雙方又經過幾次交涉,一年之後,終於形成了一個相對穩定的格局。
東風吹不倒西風,西風也壓不倒東風。
可在這一年中,賀蘭雪的身體卻越來越不好了。
元安從賀蘭雪的屋子裏出來,潑掉了盆裏混著血沫的水,歎了口氣,轉身問正迎麵走來的吳湘,“怎麼樣?有沒有什麼進展?”
吳湘搖頭,“沒有。派出去的人,都死在了雪山上。”
要想找到為主上救治的方法,最直接的方法,莫過於回到他的出生地。
造物主一向公平,他既然造出一個卓越的民族,也一定會造出可以守護這個民族的藥草。
“吳大人當年不是從一條小道出來的嗎?難道原路返回不成?”元安擔憂問。
“且不說那條小道的入口現在被離若他們把手,即便沒有他們,再找到那個地方,也太難了……也許早就被雪崩或者岩石給擋住了。我上個月去那邊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吳湘鬱悶道,“為今之計,隻能是翻過雪山了。”
元安默默,望著已經潑在地上的血水。
因著是冬天,昨夜又下了一場鵝毛大雪,院子裏積了厚厚一層積雪。那水並沒有很快地滲透下去,紅色的血沫浮在雪地上,很是觸目驚心。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們貼皇榜吧。”元安建議。
“不可,現在時局本來就不穩,如果攝政王的病情再宣揚出去,豈不是給離若他們製造了機會?”吳湘趕緊阻止。
元安剛一沉默,屋裏便響起了賀蘭雪清淡自如的聲音,“吳湘,你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