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身體不好,最近好些了嗎?”仿佛魔法消失,伊人後退一步,離賀蘭雪遠一點,很自然地依進顧隱塵的懷裏。
她此刻的寒暄,便好像對一個普通的好友。
沒有了方才讓顧隱塵炫目的光彩,也沒有了讓時間停止流轉的凝視。
他們被打入凡塵。
中間的時光往事,便這樣硬生生地擠進來,隔開了兩人。
賀蘭雪垂下手,那朵沾在指尖的風之花,便這樣,飄飄蕩蕩地,像伊人最後的那滴淚一樣。濺落草從,再也不見。
三人一道往從前那個村落的地方走去。遠遠便能看到斷壁殘垣,隻是早沒有當初大火焚燒後的痕跡,牆角斷木邊,早被青草花叢占據。
可是,這一眼望過去,還是覺得異常蒼涼。
依稀仿佛,那晚的哭喊聲,尤在耳側。
賀蘭雪走在兩人之前,伊人和顧隱塵稍微落後疾步,偶爾,她會抬頭去看他,頎長從容的背影,還有行走時若隱若無的側麵。
賀蘭雪瘦了很多,膚質透明,更增清絕,也越發不像塵世中人了。
賀蘭雪停在一個坍塌的草屋前。
那是唯一沒有被燒掉的屋宇。
伊人遠遠地看著,心口突然被什麼觸動了一般,朝顧隱塵的方向又靠了靠。
“這是素心從前居住的房子。”果然,賀蘭雪低聲說了一句,“也是你父母成親的地方。”
伊人愣了愣,呆呆地看著那橫插在泥土裏的屋梁。心中不是沒有想法的,可是細究之下,卻又不知所以。
她從未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關於他們的往事,不過是別人口中的句子罷了。
不過,素心——那個真正讓賀蘭雪動心的女子,她的母親,就曾住在這裏——那時候,賀蘭雪日日夜夜守在她的窗外,用盡一個少年全部的傾慕和守候。
想到這裏,伊人抬頭去看賀蘭雪,她原以為,賀蘭雪會在故地追思他的初戀,卻不料,在她抬頭的時候,恰恰,看到了賀蘭雪凝視她的目光。
“伊人。”在伊人轉開視線之前,賀蘭雪當機立斷地開口了,“我們還能回去麼?”
伊人被他耀若秋水的目光一凝,喉嚨哽咽,幾乎說不出話來,好在,那些話原本也不需要太多的力氣,它是既成事實,“我已經嫁人了,有夫君有孩子,我們,再也不可能回去了。你……以後自己保重。”
說完,她扭頭扯了扯顧隱塵的袖子,低聲道,“走吧。”然後,疾步離開那裏,與賀蘭雪分道揚鑣。
山穀不算太大,可三個人走在裏麵,若想不見麵,卻也不是什麼難事。
伊人與顧隱塵隨處走了一通,將山穀裏的景致看得八八九九了,而後,便開始著手調查狼族的事情。
既要調查狼族的事情,自然要先去從前族長的住處,避無可避地,他們又遇到了賀蘭雪。
賀蘭雪早早地到了他從前的住處,正蹲在一個地窖門前,往裏麵看。
那個地窖,便是從前穀裏出事時,他父親讓他躲著的地方。
“我想進去看看,你們在外麵等著。”賀蘭雪見他們走過來,神色倒很平靜,淡淡地吩咐道,“這裏已經荒廢太久了,隻怕會有危險。”
他一直沒有問,伊人為什麼會回到這裏。
不過,這番話說得卻無比自然,讓人沒辦法拒絕。
伊人點了點頭,沒有爭辯什麼,和顧隱塵留在了地窖外,看著賀蘭雪一貓身,鑽進了地窖。
顧隱塵和伊人留在外麵,也不敢走開,索性找個塊石頭,兩人並肩坐在一起。
顧隱塵見伊人臉上有了倦意,很貼心地拍了拍肩膀,微笑道,“你可以靠一下,既然是年代已久的秘密,要找出來,可能要花費一段時間,養精蓄銳很重要。”
伊人很乖巧地靠上去,微微側著點頭,看著顧隱塵。
顧隱塵臉上的笑意未淡,臉頰上旋出兩個可愛的酒窩,很陽光很溫馨。
“等這件事完了後,我們就回去。”伊人說,“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回去。”
“好。”顧隱塵輕輕地應著。
“你說,傾城現在在幹嗎?”
“應該在睡覺吧,傾城很喜歡睡覺,我每次去看他,他都在睡,睡得很熟,讓我經常地去想,他到底在做什麼夢呢?”顧隱塵的聲音輕柔如夢囈,襯著這滿穀的花香風暖,嫋嫋盤旋,宛如夢境。
伊人將頭又壓了壓,抵著他的肩窩,目光停在賀蘭雪進去的那個地窖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