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賢王府,葉容敏先迎了出來,自然是滿腹的歉意,晏珅卻隻淡淡一笑:“怕是沒有比七嫂更盡心的了,您若再自責,我更加無地自容。”
晏璘要去換衣裳,便讓妻子帶弟弟去周桃那裏,一路往後頭來,晏珅突然問隨侍,“我的東西都在什麼地方?”
隨侍忙說一應都搬去了西院,就在周主子隔壁的屋子裏,晏珅便跟葉容敏過來,也不先去見周桃,而是先去了堆放他東西的屋子,倒騰了半日拿出兩件東西,一樣是二十寸見方的大錦盒,還有一件隻是手掌那麼大的圓形漆盒。
他先遞過錦盒給葉氏,說:“北國是荒蠻的地方,沒什麼可帶回來的,裏麵不過一些溫泉裏常年滋潤的卵石,分了給孩子們玩便是了。”
“難得你有心。”葉氏欣然接過,又見他遞過來圓形的漆盒說,“這裏頭是一朵風幹的千年雪蓮,是北國國君贈我的,方才已許了皇嫂給她安胎用,麻煩七嫂改日替我送進宮裏去。”
“娘娘她沒有白疼你。”葉容敏笑著接下,正有小丫頭端著粥過來,竟是該用午膳了,她卻叫丫頭停下,看了眼晏珅說,“十四弟端進去吧,她好些日子沒好好進食了,小月更傷身體,雖然年輕也要保養才是。”
晏珅端過那一碗粥,無聲地點了點頭,其實屋子裏早有小丫頭告訴周桃十四爺回來了,她那裏扒著床頭等著,脖子都長了一截。
終於有人打著簾子進來,那熟悉的身影往門前一站,周桃的眼淚撲簌簌就下來了。丫頭老媽子們識趣地退了出去,晏珅便端著粥碗過來在床邊坐下,很平常地說一句:“七嫂講你不好好吃飯,怎麼不聽話呢?”說著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嘴邊,含笑說,“聽話,多吃些飯把身體養好了,往後咱們還會有孩子的。”
周桃一口一口地吃著,可是因為哭泣哽咽,下咽變得很艱難,再吃幾口嘴裏都要塞不下了,哇得一下全吐了出來,晏珅忙放下碗輕拍她的背脊,外頭小丫頭聽見動靜也進來幫著收拾,等她們再退出去,周桃已半靠著了,隻是一言不發,可那眼淚卻不斷地從兩頰滑落。
晏珅見她這個樣子,心裏頭各種情緒糾葛著,竟不知道該先表達哪一種。
“對不起……”憋了半日,周桃終於說出這三個字,她日日夜夜期盼丈夫回家來,可是真的見到他,竟也是什麼話也說不出。
“傻子,對不起什麼?是那個孩子和我們沒有緣分,既沒有緣分還來折騰你一場,幸而是走了,若生下來我見了他也要生氣的。”晏珅玩笑一樣地說著,親自絞了帕子來擦去周桃的眼淚,“你不要再哭了,他們說月子裏哭會壞了眼睛的。”
周桃已哭得哽咽不能言語,又是咳了幾聲才說:“你怪我吧,你怪我的話我心裏還能好受一些。”
“怪你做什麼?怪你的話,我又該怎麼辦?”晏珅低語,“是我把你丟下了,說好五天後就回來的,可是讓你足足等了幾個月,我還有什麼資格怪你?”
“不是的,不是這樣……”周桃大哭,哭得氣喘不勻,哭得不能言語,“是我沒有保護好孩子,還有我自己,是我對不起你。”
晏珅將她抱入懷裏,隻是輕聲一句:“不要再哭了,我不喜歡見著你哭,孩子沒有了又如何?你還有我啊,往後再也不把你丟下,到哪兒都帶著你,好不好?”
周桃眼淚漸收,卻伏在他的肩頭嗚咽不語,有些話她打了好幾遍腹稿,可是當著晏珅的麵,竟不知從哪一句開始,既然如此那就再等等吧,再等等她總是能說出口的。
“十四叔你在哪兒?”此時外頭突然響起脆生生女孩子的呼喚,晏珅忙笑著擦去周桃的眼淚說,“慎兒來了,你可不能再哭了。”
果然淑慎挑著簾子進來,邊上幾個丫頭們忙著遞眼色,她卻視若無睹,徑直就蹦了進來。周桃忙著擦眼淚,硬是從雙目紅腫裏擠出笑容,道一聲:“大公主。”
“嬸嬸安好。”淑慎客氣一句,隨即撲到晏珅懷裏去,捧著她叔叔的臉細細地端詳,很肯定地說,“嗯!果然在北國養得好,瞧瞧臉上都長肉了。”
晏珅沒好氣地在她額頭上一彈指罵道:“敢情你是不想十四叔回來了?”
也不知是吃痛還是心疼,淑慎頓時紅了雙眼,卻是忍著不哭隻帶了幾分哽咽那樣說:“你是別回來了,永遠別回來了,把我仍在這裏好了,有你這樣的人嗎?有嗎?”
妻子和侄女兒全然不同的迎接方式,叫晏珅不由自主地傾向於後者,至少麵對周桃他不知道說什麼好,可麵對淑慎,他可以完全地放開。
周桃坐在床上看著,也是呆了。
“怎麼出宮來了?先頭我在皇嫂那裏你也不過來。”晏珅若無其事地說,竟忘記了妻子還在一邊。
果然,聽聞晏珅先去了後宮,周桃心裏湧出不知名的不適,可是她又不想對丈夫傾吐,就讓它們和別的情緒一起慢慢自行消化好了。
“誰要特特出宮來見你,我是在宮外玩兒呢,順道來瞧瞧你,別以為誰都稀罕你。”淑慎說著,笑眯眯地看一眼周桃,她本是玩笑的,後者卻愣了一愣,便老大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