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大的動靜,下人們不會不察覺,零散的話傳到周桃耳裏,敏感的她不安起來,從見到皇帝的一瞬她就渾身不自在,細想丈夫方才的話,明天究竟會發生什麼?為什麼,她的心如此不踏實?
“你們在外頭守候吧,別去打擾他。”周桃這樣吩咐下人,可心已撲到丈夫身邊,她多希望此刻能抱住他安撫他,可她心裏更明白,他希望見到的,絕不是自己。
翌日清晨,賢親王帶兵回到境內。
眾人先到定康親王府上稍做休息,得知周桃母子平安,皆是欣慰。而宿醉的晏珅醒來後匆匆洗漱便前來接待,奶娘將嬰兒抱來,他親自接過,不知是否因身上的酒氣,孩子一到他懷裏就哭,晏珅遞給晏璘,他也是手忙腳亂,反是彥琛抱過來,小家夥就安靜了。
奶娘並不認得皇帝,隻是笑道:“這位人抱孩子的模樣可真嫻熟。”
彥琛有些驕傲,笑道:“家裏的閨女我時常抱。”
“看來大人很疼閨女,男人家帶孩子的極少呢。”奶娘最甜,說得彥琛很高興。
“下去吧,一會兒叫你。”晏珅卻屏退了她。
皇帝抱著嬰兒坐下,帶了幾分玩笑又幾分揶揄,說:“你這小子也終於當爹了!昨夜是高興了喝酒,還是為了別的?”
晏珅尷尬,輕聲敷衍:“是高興的。”
“周桃還好吧?”
“挺好的,就是不能來行禮,讓臣弟代為向皇兄和七哥問安。”
晏璘湊過來看看侄子,問:“孩子有名兒嗎?”
晏珅答:“乳名叫卓兒,大名還等皇兄欽賜。”
“卓兒?”皇帝問,“你起的?”
“他娘親起的。”晏珅不知為何,本能地將此事賴給了妻子。
“就叫泓昇吧。”彥琛笑道,“今日回城的路上看到旭日東升,便想你若得子,就叫泓昇,若是女兒,就隨了初齡,叫初晴。你好福氣,到底是個大胖小子。”
“托皇上的福。”晏珅莫名地歡喜,又道,“皇上,來日臣弟若得女兒,可否叫初晴?”
“好啊,朕回頭知會宗人府,把這個名兒給你留著。”彥琛滿口答應,便叫喚奶娘來抱走,又對晏璘說,“累了一夜,你去歇吧,朕和晏珅說會兒話。”
晏璘知趣,且退下。
皇帝示意晏珅坐下,淡淡笑道:“朕讓你失望了,到底沒有屠城。”
晏珅道:“臣弟不敢,是皇上妙計,讓佤納王心服口服。所謂殺人誅心,皇上之舉才是上上策。”
“那你呢?心服口服嗎?”
晏珅愣住,沒有說話。
“你心裏其實不服吧。”彥琛喝了茶,悠悠把玩著杯蓋,慢聲道,“朕隻是想,將來若有一日你離開西南,不要把你結下的梁子,留到下一任,雖不是你的錯更是你的功,可別人不會這麼想,隻會抱怨你,留下個爛攤子走人。”
晏珅沉默,半晌道:“泓昀是可造之才。”
“是嗎?”
“皇兄若放心,可繼續讓他跟隨臣弟曆練,臣弟必傾囊相授。”晏珅說話時,始終沒有抬頭看皇帝。
“要多久?”
“快則兩年,慢,就不知他有多慢了。”晏珅說罷這一句,深吸一口氣,終於和兄長對視,“皇上,臣弟不能把這裏交付到一個無用之人手上,在東北和江南那段日子,皇上並沒有派新人來代替臣弟的位置,將士們依著從前的規矩練兵和生活,所以才能井然有序。臣弟不在和調換新將領是兩碼事,讓西南國門固若金湯,是臣的夙願,臣弟不能看著多年的心血和將士們的辛勞付諸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