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點頭答應著,不敢說太多的話,遂拿出潤兒來說事,“小丫頭太招人疼了,夫人也很喜歡吧。”
古夫人也笑道:“你四哥好容易有個閨女,可惜潤兒身子太弱,我心裏總不落實,但願她健健康康長大。”一邊說著,我們離開涵心殿,古夫人又絮叨,“你四哥不知忙什麼,我好些日子沒瞧見他了,前日裏老五媳婦到宮裏來要人,我隨口派人去王府看了看,沒想到你四哥也幾日不著家,實在奇怪。偏你四嫂性子太嫻靜,什麼都由著丈夫來,我不問她,她從來不說家裏的事。”
我默默隨她走著,沒有說話,半道上遇見敬貴妃過來,聽說皇上上朝去了,也念叨幾句,繼而讓古夫人早些回去休息,她先去等父皇下朝了。
送走敬貴妃,古夫人問我:“皇貴妃身子可好些?你回來了,她心裏的病也該好了吧。這三年她不對人說想你,可誰都看得出來她思念太甚。”
也是到昨夜,我才知道母妃心裏有另一件放不下的事,但既然所有人都以為是因為我,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笑著敷衍幾句,終與她分道而行。
如今敬貴妃她們輪流照顧父皇,想來母親若在,大概會寸步不離,而她們也絕不會去爭什麼,不過聽父皇安排。這一回母妃不在,她們才能真正貼近父皇去照顧他,既然如此,我就不能總在跟前待著,那樣實在太不懂事。
步行回符望閣,路過寧壽宮花園,便想進去坐坐,讓隨行的兩個小宮女在外頭侯我,獨自步入。因寧壽宮無人居住,平日宮殿和花園皆隻有宮女太監來打掃,娘娘們逛園子也少來這一處,是極靜的地方。小時候捉迷藏躲在這裏,半天沒有人來這裏找,憋得我最後自己跑出去了。
秋未濃,園子裏猶有夏日繁茂的氣氛,木槿花鳳凰花還頑強得停在枝頭,倒叫人十分意外。然時不時從樹上落下一片葉子,到底告訴你,眼下是秋天了。
漫步而行,不知不覺已入得花園深處,略感疲乏,便在一棵大樹下席地而坐,樹下有宮女們掃成的落葉堆積,綿軟如氈毯。花園的景致除了四季交替,眼前的山石樹木並無太多改變,驀然想起護國寺裏那一片荒蕪的泥土,承載我十五年記憶的地方在瞬間消失,感慨這世上到底有什麼是可以永恒的?
身後忽有腳步聲傳來,大概是前來打掃的宮女,果然一把女聲說著:“皇上昨兒個暈倒,會不會就為了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也太嚇人了,這都多少年了,而且皇上不僅戴了綠帽子,當初還巴巴兒地把孩子給人家送過去。”
“皇上也太可憐了。”
“聽嬤嬤們說,這些年皇上雖然獨寵皇貴妃一個,但是對宮裏的娘娘們多少還是有些恩澤的,可隻有耿夫人自從兒子被送走後,再沒有被皇上臨幸過,你瞧平日也不見耿夫人在外頭走動吧,興許皇上是知道的呢?”
“嘖嘖,皇上若是知道的,那也太仁慈了。”
“耿夫人也太不是人了,竟然做這種事……”
越說越離譜,我聽的心煩意亂,她們也已走進,突然見我坐在樹後,嚇得呼啦啦跪了一地,我三年不在宮裏,這幾個小宮女也不知何時來的,隨彼此不認得,可宮裏能穿成我這樣,且隨意走動的,能有幾人?不必自報家門,她們看服飾年齡,也該知道我是誰。
“把你們的領催姑姑找來。”我冷聲道道。
她們即刻便哭了,方才那些話足矣要了她們的命,一個個求我不要找她們的管事說話,發誓毒咒,再也不敢胡言亂語。
我在意的並非她們的生死,在意的,是這些事都能在宮女嘴裏嚼舌頭,到底傳成了什麼樣兒,而我回來幾日,竟渾然不覺。
從她們口中,才曉得這件事也是從我回來後一天開始在京城流傳,起因是護國寺突然驅逐高僧明源出師門,明源在民間極有聲望,諸多香客上門討說法無果,便忽而有傳言說,是為了我那出家為僧的十皇叔,緣起明源洞悉了宮闈醜聞,得知十皇叔出家是為了贖罪,因為他和皇妃私通生下皇子,對不起皇帝。
我聽得哭笑不得,這些話前言不搭後語,毫無邏輯可言,若真是明源知道了這件事,護國寺將他驅逐出來,難道是為了要他將此事散步更廣?何況十皇叔已故,突然牽扯這些事毫無意義,顯然散播這些謠言的人根本不在乎所編的瞎話是否讓人信服,重點在五哥是私生子,重點在他們要讓父皇蒙受屈辱,挑唆皇室內部的矛盾。
懶得再和這些宮女周旋,也不說如何處置她們,我徑直就往園子外跑,一路找六哥去,記得他昨天從五哥那裏回來,記得昨夜泓曦說“他若不傷害五哥”,彼時我還以為是提三年前襲船一事,此刻才回過味來,泓曦竟是為了這些謠言憤怒。大概也因為傳得街知巷聞了,就都以為我也知道,便無人在我麵前提起,更何況這是多忌諱的事,也沒有人會無端拿來說。
奔來景陽宮,宮女卻告訴我,六哥一早就出門去,連貴妃都不曉得他去了哪裏,宮女還有心玩笑說:“殿下大概是快要成婚了,才各處去玩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