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每一秒都像是一把淩遲他的鋒利的刀子。
突然,他伸手將麵前的警戒線挑起,走了進去,額頭上繃著青色的血管,陰沉的臉色讓人寸步不敢接近。
“先生!”
消防員還是攔住了他。
“現在情況很危險,請您配合!”
“滾!”
消防員愣了一下,被一個字震得耳朵有那麼一瞬間的失聰。
“先生,請您冷靜。”
消防員執意不放他上去。
別在他上衣口袋的對講機突然嘶啦響了一聲。
“1號直升機內有重傷人員,需要馬上送去醫院,2號救援機請迅速補位。”
緊接著旁邊出現另外一架直升機,然後所有人看到他們把剛剛被拉上去,渾身是血的女人移到了另外一架飛直升機上。
那架直升機還停在原地。
攔著厲庭深的消防員鬆了一口氣,對著厲庭深道:“您放心,裏麵的人還有生命體征。援救繼續。”
聞言,厲庭深抬頭,雙手緊握成拳,骨節幾乎要撐破那層肉皮。
*
葉清秋的耳朵嗡嗡作響,一時間聽不到任何聲音。
她緩緩抬起頭,環顧四周,窗外的直升機還在,整個世界卻像沒有了聲音一樣安靜的可怕。
身後有沉重的重量壓在她的身上。
她突然想到爆炸前一瞬,那個不顧一切驚慌朝著她撲過來的身影。
她驚恐地瞠大眸子,剛剛撐起身,身後陡然一輕,旁邊落下一道熟悉的身影。
“葉澤哥……”
她連忙跪著轉身,將葉澤抱在了懷裏。
“葉澤哥……葉澤哥你沒事吧?”
她緊緊抱著他,驚慌失措的哭著,擦著葉澤唇角的血,鼻子的血,眼角的血,耳朵邊的血……
“怎麼辦?……葉澤哥,怎麼辦?不要……我害怕……”
她哭的聲嘶力竭,極致的無助,極致的可憐……
葉澤看她的嘴型大概猜得到她在說什麼,看到她臉上的恐慌和淚水,也非常明白她在哭,為他哭。
似乎是第一次。
隻可惜聽不到她的哭聲,讓他更心疼。
能做她身邊最信任,最讓她依賴的人,他已經成功了。
他伸手去擦葉清秋臉上洶湧的淚水。
“我沒事……你別怕……”
一句話,便從她嘴裏湧出一大口鮮血。
葉清秋眸子的驚恐幾乎到達了極限,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捂那些流出來的鮮血,淌在她的手掌心,是溫熱的。
“不要……葉澤哥……你別有事……我害怕……我害怕……你別離開我……”
她哭得像個孩子,除了害怕完全不知道說什麼。
從小到大她張揚肆意,任性紈絝,都是因為一直有葉澤在她才會那麼有恃無恐。
她從來沒有害怕過。
卻也沒有像今天這樣害怕過。
爸爸嚇她,葉澤哥也要嚇他。
葉澤艱難地做了幾個吞咽的動作,將再次湧入口腔的腥甜吞了下去。
他動了動身子,後背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
他皺了皺眉,吞咽了口中的腥甜。
將葉清秋從地上拉起來。
看到葉清秋渾身完好無損,他扯唇笑了笑,潔白的牙齒如今被鮮血染的通紅。
他拉著她來到窗邊,扶著她的胳膊,讓她跨出窗外。
直升機上的消防員連忙伸手將她接了過來。
葉清秋剛上飛機,馬上轉身一臉希冀地看著葉澤。
葉澤站在窗邊,又朝著她笑了笑。
葉清秋腦袋一懵,撲到直升機的邊緣,被消防員緊緊拉住。
“葉澤哥……你快上來……快上來……”
葉澤臉上是一成不變,心滿意足的笑。
他抬手指了指樓上,然後朝著她說了一句話。
葉清秋現在似乎能聽得到一些聲音,但還是沒聽到葉澤到底說了什麼。
不過卻清楚地看到他最終那兩個字的嘴型,是——
[等我]。
他讓她等他。
為什麼要等?
她搖頭,繼續朝著他哭喊:“葉澤哥,你趕緊上來……你要幹什麼?”
葉澤站在原地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然後突然轉身,朝著裏麵走去。
“葉澤哥!”
那一聲淒厲的嘶喊,就連遠在十五樓之下的人群,都聽得一清二楚。
厲庭深眉骨脹的發痛,眸子震了震。
她還活著!
消防員用力拉著已經崩潰不已的葉清秋,提醒她:“小姐,他剛剛在指樓上,應該是讓您到樓上等他。”
葉清秋的哭聲戛然而止,頓了一下,馬上反手抓住了消防員的手,“去十八樓!去十八樓。”
*
安全通道幾乎再次被堵死,葉澤卻像是完全不覺得這些是障礙,麵無表情地動手推開一絲堪堪夠他鑽過去的縫隙。
他一步一個台階朝著樓上攀登,安全通道被濃煙和熱浪籠罩著,狹窄,空氣不流通,比外麵的情況更加糟糕。
他捂著胸口,兩三步就是一咳,一咳便是一口鮮血。
十五樓到十八樓三個樓層,他足足爬了十分鍾。
十八樓比起樓下情況要好太多,他一路踉踉蹌蹌走進厲庭深的辦公室。
裏麵的裝修低調奢華,嚴謹肅穆,安靜整潔的好像什麼都未曾發生過。
看到大桌子旁邊的小桌子,想象得到葉清秋平日裏窩在那裏百無聊賴的模樣。
他輕輕笑了笑,最後找到休息室的門,推開走了進去。
一眼便看到安靜離在休息室中央的那抹純白。
他緩緩走過去,伸手想要摸一摸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婚紗。
可是手上染著鮮血和汙漬,讓他在半空停下,隔空撫過那婚紗的輪廓,每一寸都沒有放過。
那麼漂亮的人,就該有這麼漂亮的婚紗。
他閉著眼睛想象了一下葉清秋穿上婚紗的樣子,半晌輕輕笑出了聲。
肯定是最漂亮的。
如果能親眼看到就好了。
喉間一陣腥甜突然湧上來,他轉身,竟又咳出一團血。
知道不能再耽誤時間,顫抖著將嘴角的血抹掉,視線放到旁邊的床上,走過去,用力將床單扯了下來。
然後小心翼翼將婚紗包起來,抱著它走出了辦公室。
葉清秋果然在十八樓的窗口看到了葉澤。
她喜極而泣,天真單純的激動喊他:“葉澤哥!”
葉澤走過去,先把懷裏包著的婚紗遞給了消防員,然後才在葉清秋一臉的希冀下上了飛機。
葉清秋徹底鬆了一口氣,她乖巧地坐在他身邊,緊緊抓著葉澤的胳膊。
一旁的消防員看了看自己滿手心的鮮血,有些不忍提醒葉清秋什麼,隻是跟駕駛員說去立即去醫院。
直升機五分鍾便落在了醫院的急診部樓頂。
急救人員早早在那裏等著。
可是飛機落下,葉澤卻沒有動身。
而是撐開一路緊閉的眸子,轉頭看向葉清秋,“你快下飛機找葉叔,別讓他擔心。”
“我會去,可你也該下飛機!”
葉澤耳朵到現在也沒有恢複聽力,隻能緊緊看著葉清秋的唇。
“你先走……你快去看葉叔……”
葉澤越是這樣,葉清秋越覺得哪裏不對勁。
“你為什麼要這麼著急趕我走,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沒有……咳……”
忍不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葉清秋連忙伸手去接,手撫上他的背,觸及卻是一手的黏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