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愣,側身去看他的後背,可直升機的座椅上,已經積滿了血。
多的一汪泉水堆積在那裏。
她愣愣地看了他幾秒,“……醫生,醫生……救人……快救人……”
“大小姐。”眼看著她又開始落淚,葉澤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葉清秋垂眸愣愣地看著他,“你不要說話……我不聽……你需要馬上治療……”
“大小姐,抱歉。”
葉澤用平淡虛弱的聲音打斷了葉清秋有些語無倫次的話。
葉清秋像是冷靜下來一樣,靜靜地看著他。
葉澤笑了笑,垂眸看了看堆在旁邊被床單包裹著婚紗。
“我親眼看到了婚紗的樣子,真的很漂亮,幸虧我幫你把它找回來了……”
葉澤停頓了一會兒,直升機漸漸熄了火。
機艙裏很安靜,葉澤的話很容易聽得清楚。
“……不過這應該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葉清秋臉色蒼白地看著他,煞白的唇止不住顫抖著。
“不要,你還要做好多事呢,我是事兒最多的人,你不怕沒事做……”
葉澤扯了扯唇,又繼續開口,執意說自己想要說的所有話——
“……你跟我說,如果我缺席你的婚禮,除了新郎落跑,會比其他人缺席更難過,我很開心……
我也答應過你,會一直在。可是很抱歉,我這次應該是要食言了……”
葉清秋搖頭,“我不允許你食言……你答應過我的,我以後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你都不會缺席!你不是最聽我的話的嗎?你不是向來都不會讓我失望的嗎?我不允許你食言……”
“大小姐……能得到你的認可和依賴,我很知足了,我其實還想繼續保護你,保護你一輩子,但是這次我也很遺憾……最遺憾的,就是沒有穿上你親自給我挑的衣服,親眼看你穿上婚紗出嫁的樣子……”
葉清秋又哭成了個孩子,像剛剛在直升機上一樣。
“葉澤哥,我不要聽這些話……你別離開我……爸爸病犯了……我害怕……沒你在我身邊我害怕……我害怕……你不要說這些話……求求你……”
葉澤喉結滾動了幾下,心疼葉清秋,卻無能為力。
他自己的身體,心裏太清楚。
他知道她現在是真的在害怕……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她承受的也太多了。
她現在是最需要人陪在她身邊的時候。
可他現在卻也在讓她傷心難過。
*
葉劍雲還在搶救。
葉澤後來被送到了隔壁的急救室。
葉清秋整個人恍恍惚惚地像個行屍走肉,最寵愛她的兩個人,如今齊齊躺在急救室裏,命懸一線。
今天到底怎麼了?
到底是個什麼日子?
會讓她一下子從天堂掉到地獄。
她跪在葉劍雲的手術門前。
整個人看起來出奇的平靜。
平靜的可怕。
厲庭深趕到醫院的時候,就看到這樣的葉清秋。
他走過去,俯身抓住她的胳膊,企圖將她拉起來。
葉清秋淡漠平靜的聲音緩緩響起:
“你別碰我……”
厲庭深動作一僵。
“地上涼。”
葉清秋沒有說話。
“葉清秋……”
“麻煩你馬上離開這裏。”葉清秋還是用同樣平淡語氣開口,“別讓我爸聽到你的聲音……他肯定最不想見到你。”
“如果你要我回司法局處理程序被毀的事情……我爸不想讓我去,那我就不去了,他們想要查,讓他們來醫院找我,我配合他們調查。”
“至於其他事,我現在不想跟你談。”
厲庭深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盯著她,“我不會放你一個人在這裏。”
葉清秋閉上了眼睛,不想跟他繼續周旋,“那你不要跟我說話。”
“好。”
厲庭深站在原地,視線落在她的膝蓋上。
抿了抿唇,卻沒有說話。
肖楚十分鍾後趕來,手裏拿著一隻軟墊,蹲在了葉清秋身邊。
“太太……地麵涼對身體不好,您把這個墊上……葉董那麼疼你,一定不願意見你這樣糟蹋自己……”
他故意提起葉董,也就是希望葉清秋不要拒絕。
葉清秋看了一眼肖楚手中的軟墊,她認得出是厲庭深車上的靠墊。
收回視線,沒有理會。
肖楚仰頭看向一旁的厲庭深,抿了抿唇。
厲庭深淡淡看著她的發頂,淡漠冷峻的臉上,眉心一直下壓著,下頜線繃的很緊。
“大小姐,你有沒有哪裏受傷……”
“厲庭深,你的助理很聒噪,讓他離我遠一點。”
肖楚的話戛然而止。
後來肖楚站起身,默默無聲地走到了厲庭深身邊。
一直跪了一個多小時,麵前的急救室終於打開。
葉清秋連忙站起身,僵硬麻木的雙腿一個失力,險些又摔倒在地上。
她被人撈進了誰的懷裏,熟悉的氣息,用力的禁錮。
她沒心思考慮這些,緊張地抓住了醫生的胳膊。
“醫生,我爸怎麼樣?”
“搶救過來了,但是情況不樂觀,人還沒醒,明天下午可以到ICU探望30分鍾。”
葉清秋眸子閃了閃,蒼白的臉上扯出一抹像笑又像哭的表情來。
“好。”
緊繃的身體鬆懈下來,像是一團假水要流到地上,卻被厲庭深緊緊抱著。
一晚上沒睡好,到現在還滴水未進,一天不到的時間,經曆了前所未有過的禍事。
葉清秋覺得太累,每次隻要閉上眼睛,她都要花更大的力氣睜開。
她想要休息,可現實不允許。
現在沒有人替她分擔這一切,唯一的葉澤哥現在也躺在急救室裏。
沒人讓她依賴……
葉劍雲被推了出來,醫護不讓靠近,她實在沒有力氣自己一個人走,也沒拒絕厲庭深摟著她跟在後麵直至重症監護室門口,然後被關在門外。
看著裏麵穿著無菌防護服的醫生無聲地周遊在葉劍雲身邊。
葉清秋手撐著厚重的門板,趴靠在門口盯著裏麵看了似乎很久,才緩緩轉身,要離開。
“去休息。”厲庭深低沉漠然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語氣不容置喙。
葉清秋頓了一下,用沒有多少的力氣推開他。
“我說話不是讓你用來拒絕我的,如果你想讓我抱你去的話,那就繼續拒絕。”
葉清秋頓了頓,手撐著一旁的牆麵,看著不遠處的電梯,蒼白的唇輕輕開合:
“你別煩我行嗎?我不想說話浪費精力……”
身後傳來兩聲皮鞋著地的聲音,葉清秋突然回頭,一雙平靜卻更顯冰冷的眸子將厲庭深的雙腳釘在原地。
“葉澤哥還在搶救,你覺得我憑什麼……心安理得的去休息?不是你覺得我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就得必須是。”
厲庭深冷峻的眸突然晃了晃,手指微蜷著,眉心止不住地再跳,心頭有一種難言的不安漸漸蔓延開來。
她在怨他。
是。
在公司她最後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怨他。
怨他不信他,怨他要將她送進司法局。
葉清秋慢慢朝著電梯走去。
厲庭深還是上前將她抱了起來。
葉清秋眸子重重顫了顫,男人卻抱著她大步走向電梯。
“我帶你過去。”
葉清秋緊繃著身體,卻沒有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