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一根麻繩
501、502、503、.……好象又錯了。從頭再來,1、2、3.……。張四寶也不知道自己數了多少遍天上的雲彩了,他隻是漫無目的的數著。並不是他無聊,隻是因為他現在動彈不得隻能躺著。不是不想動,他也想離開這個臭哄哄的臭水坑。但是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連蒼蠅停在他眼皮上,都沒力氣眨巴一下眼睛趕它走。他覺得自己好像是死了,也許真的死了,他這樣想……
大清早,天剛蒙蒙亮。還躺在床上的張四寶,就聽見前院的柳三伯帶著兒子石頭來到他家院裏。柳三伯對四寶的爸爸張富貴說:“老七,你選好了沒有?”張富貴滿臉愁容道:“三哥,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讓我怎麼跟孩子們說?”三伯眼一瞪,厲聲說道:“這有啥不好說的?這是殺洋鬼子去咧,又不是去送死!一家去一個這是大師兄早就說好的!你不聽我的,你還能不聽他的?”“可是……”“可是個屁!老七,孩子跟了大師兄,有神功護體,刀槍不入,你怕個甚?”張富貴沒話可說,隻好回道:“三哥,那你給拿個主意讓誰去?”三伯略微皺了下眉頭,撚了撚山羊胡子道:“你家老大膽小怕事,殺個雞手都哆嗦,去不得。老二倒是個武把式,可要是他去了,你家這十來畝地,就你跟老大也忙不過來呀?”張富貴低聲應道:“那三哥的意思是?”三伯一甩手,歎了一口氣,就往院外走,邊走邊道:“別廢話了,其它孩子還小,就老四啦。大師兄他們還在村口等著呢!”
“爹,我要去!”張二寶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裏屋竄了出來。幾個大步就來到院子中間,他扯住三伯的衣服說:“三伯,讓我去吧。四寶才十四歲,刀都提不動呢!”三伯把張二寶往後一推,道:“熊孩子,我不知道你呀?就不想在家踏實幹活是吧?四寶去就行了,刀提不動有什麼要緊的?大師兄一做法,洋人全倒了,四寶跟後麵拿根繩子綁洋鬼子就得了!”張富貴也忙上前拉住二寶,回頭衝屋裏喊:“四寶,快起來!”
等四寶來到村口,村口的老槐樹下已經或坐或站,橫七豎八的來了三十幾個小夥。村東頭地主張大善人的二兒子小柱子一看見四寶就迎上來,說:“四寶,你怎麼來了,我還以為你二哥會來呢?”小柱子平時跟二寶關係最好,二人經常一起幹些調皮搗蛋的勾當。估計他家裏人是嫌他一天到晚在家裏遊手好閑,幹脆就把他打發出來了。四寶還沒來的及答話。就聽見“來了,來了。快站好!”喜子一邊喊一邊從槐樹上跳了下來。
遠遠的一大群人簇擁著一麵白色的大旗,不一會兒就到了跟前。這些人為首的幾個有的拿著刀,有的拿著槍(紅纓槍、白蠟杆之類),更多的是拿著鋤頭扁擔,或者腰裏別著菜刀的。這群人穿各樣衣服的都有,唯一整齊劃一的就是都帶著紅頭巾。
扛大旗的找了塊高點的地方把旗子插好,大聲的幹咳了兩下,然後高聲喊道:“恭迎太上老君如來佛,觀音老母孫悟空。南極仙翁座下大弟子許大師兄開壇納新!”話音剛落,一個渾身上下紅衣紅褲的中年男子走上前去,念唱到:“神助拳,義和團,隻因鬼子鬧中原。不下雨,地發幹,都是教堂遮住天!女無節義男不賢,鬼子不是人所添。如不信,仔細觀,鬼子眼珠俱發藍。神也怒,仙也煩,一同下山把拳傳!焚黃表,生香煙,請來各洞眾神仙。不用兵,隻用拳,要廢鬼子不為難。挑鐵道,拔電杆,海中去翻火輪船。洋鬼子,全殺盡,大清一統定江山!!!”喊完口號,中年男子頓了頓道:“我奉師傅之命,下山帶領你們去剿滅洋鬼子,你們入得我壇。得守清規嚴戒律,可否?”眾人都答道:“好!”大師兄又道:“你們回家準備一下,帶好幹糧武器。我在這等你們,快去快回,散了吧。”
四寶一邊往家走一邊問石頭:“怎麼還要自己帶武器,大師兄不是神仙麼?”石頭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回家問問我爹。”“嗯,我也要問問我爹。”
兩人從家裏轉了一圈出來,石頭揚了揚手裏的菜刀,跟四寶說:“我爹說了,大師兄也不能一天到晚跟著我們不是?好歹也得自己準備點防身的家夥事。你帶什麼了?”四寶垂頭喪氣的摸了摸腰上纏的麻繩,說:“我就帶了根麻繩,我爹說你爹講的,帶根繩子跟著大師兄後麵拴洋人就行了。”“那你帶吃的了沒?”“我家哪有什麼吃的呀?我爹就給拿了二個土豆。”“那你餓了就找我,我爹給我裝了半包玉米麵窩頭,有十幾個呢!”
1900年1月,大清光緒二十六年,14歲的張四寶懷揣二個土豆,腰纏一根麻繩,就隨著一幫連洋人長什麼樣都不知道的烏合之眾,經過數月奔波,前往北京扶清滅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