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素幾乎一夜無眠。
她隻要閉上眼,稍稍淺睡,就會聽到那個熟悉的童音,一直在哭,聲音細弱的仿佛像快要死去似的。
在夢魘裏掙紮著,明明思維異常的清醒,可是安素素就是無法睜開眼擺脫。
哭聲還在,委屈幽怨,安素素也情不自禁的哭起來,從嘴裏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她覺得自己才最委屈。
憑什麼一個個都有立場來責備她?她又做錯什麼了?
她承認自己最初是為了錢和沈逸舟上床,所以沒管住自己的心,喜歡上沈逸舟,她被沈逸舟玩弄於股掌之間,那她活該,怪不了別人。
但是孩子——就連這個孩子也要來責怪她嗎?
安素素在心裏痛苦的對著縈繞四周的哭聲喊道:“你哭什麼?!你以為被生下來就很好的嗎?我和你,我們一輩子都要被貼上單親家庭、未婚媽媽和私生子的標簽,被人嘲笑!”
——你會永遠被人可憐!
這始終是安素素心裏的一塊陰影,即使安素素現在看起來自信樂觀,但也僅僅隻是看起來而已。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滿臉痛苦神色,眼淚順著她緊閉的眼縫兒往外淌,眉頭也擰蹙著,不安而脆弱。
沈逸舟站在安素素的病床旁,深深的看著在夢中也沒有片刻安寧的女人,心髒密密麻麻的酸疼。
伸出手,拇指輕輕擦過安素素的眼淚,男人開口說話的聲音又沉又啞:“哭什麼,不是都如你所願的嗎?”
安素素懷孕還瞞著他這件事,他應該生氣。
但事實卻不是如此,沈逸舟隻是感覺到心疼、難過和失落……
他反省自己是否對安素素太過隨心所欲,即使杜哲說事實也確實如此,但沈逸舟卻一直以為自己對安素素的特殊,表現的足夠明顯。
沈逸舟是個被公認的有手段有能力的人,他在商場上雷厲風行的強硬手腕,令人無人敢對他置喙或是質疑。
他習慣了工作裏說一不二與發號施令,於是漸漸在生活中,他也成了說一不二的獨斷專行。
可生活不是工作,生活是要分享的。
那天在手術室外,沈逸舟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但素來果斷的他,第一次優柔寡斷,他猶豫了很久,直到看見安素素那張麵無血色的臉,他才對自己狠了心。
沈逸舟多少還是有些良心未泯的,他沒忘記第一次見到安素素的時候,她驚慌失措的眼睛裏像藏了星辰,熠熠生輝的照進他幽深的心裏。
杜哲說的沒錯,像那個女人還是不像,其實他自己心裏最敞亮。
沈逸舟留戀的用指腹摩挲著安素素熟睡的臉,而對方也終於在他的安撫下逐漸展開了眉頭,呼吸平穩的深深入眠了。
男人彎下腰,眼裏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唇壓在安素素眉間,沈逸舟輕聲告別:“再見,安素素。”
你應該眼裏有星辰,而不是墜入我的死海。
夜風吹散了沈逸舟隱於唇齒的幾個字,月光涼薄的落在男人臉上,把他筆挺堅毅的五官模糊成了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