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開英雄會,你變成了兩個人了,咱倆都屬龍的,二十一歲,你看你都快變成了我叔了……”
在車站昏暗的燈光下,沿著一長溜車廂輾轉了幾個來回,才在車站負責運轉的軍管員,安排好了曲禾雲乘的一節車廂。一直跟在屁股後麵的警衛員,叫住了一個戰士,兩人聊了起來,聽那戰士一口的膠東話,曲禾雲判斷跟了他有幾天的,沒說上幾句話的警衛員看來也是膠東人。
曲禾雲就沒理會兩人聊的是什麼,他扒著高高的車門,爬進了悶罐車廂。
在車廂頂棚上懸掛著的馬燈的光影下,曲禾雲看到車廂裏擺放著二十幾付擔架,上麵躺著傷員。有兩個身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在對傷員挨個地檢查。
令曲禾雲眼睛一亮的是,那個脖子上掛著聽診器的軍醫,他的白大褂裏麵的呢子軍裝的領口上,一邊有領章,一邊沒有,領章上的軍銜是上校,曲禾雲在心裏說,乖乖比我還大一級。
那上校軍醫約有三十多歲,沒帶帽子,留著平頭,顯得精幹。
車廂靠門的一邊,坐著四五個抬擔架的民工,由於心裏的疑惑,曲禾雲向他們靠了靠,並像他們一樣靠著車廂壁坐了下來。
“這麼多的擔架,就上來你們幾個,到站後你們怎麼抬的了呢?”曲禾雲問抬擔架的民工。
“嘿嘿,首長,我們跟著過去不是去抬擔架,到了那頭車站上安排了抬擔架的人。”一個雙手放在棉衣袖口裏暖和的民工,欠了欠了身回答道。
“那你們去幹什麼?”
“我們是為了蓋在傷員身上的棉被……”
“棉被?”曲禾雲瞪大了眼問,這正是曲禾雲疑惑的問題。
“我們要把棉被拿回來。”民工低著頭回答道,他認為這是很簡單的事了,這個解放軍還問。
“這棉被是你們的?”曲禾雲認真地又問了一句。
“當然是了。”兩手抄在袖筒裏的民工,兩臂向前動了動回答道,他肯定覺得這解放軍有點不正常。
“是解放軍拿了你們的棉被?”曲禾雲似乎發現了什麼冒出了一句。
“你幹脆說,我是被解放軍抓來當的兵。”曲禾雲的警衛員從旁邊悶悶地說了一句。
“你……”曲禾雲嚴厲地看了一眼低著頭,帽簷的陰影遮著臉的警衛員。
倒是那個憨厚的民工,看出了這個解放軍首長與其他的解放軍首長不一樣,又怕兩個解放軍嗆嗆起來,他打著圓場說:“是我們各家各戶自願拿出來,給解放軍傷員蓋的。”
“自願的?……”曲禾雲自言自語地嘟嚕著。
“是老百姓從家裏拿出來的。開始我看到這亂七八糟的棉被,還以為是共軍搶老百姓的呢,這樣的棉被裏麵滋生著大量的細菌,傷員蓋了會使傷口感染的。我剛來擔架隊時,扔過幾床棉被,這下可好別說是抬擔架的民工不樂意了,就是傷員都要起來打我,後來我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那上校軍醫接過話頭看了一眼曲禾雲說道,感歎了一聲又接著說:“唉,這麼大冷的天,你說老百姓自願地把被子拿出來給傷員蓋,這樣的軍隊能不打勝仗?國軍野戰醫院裏的傷兵蓋的是什麼,是嶄新的雪白的病號被,但被打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