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古山妹兒(2 / 2)

哎,——

青湖邊的綠草凋褪了,

並不黯淡,

古山枝頭的葉兒轉色了,

卻挑起火焰……

一陣清悠動聽的山歌傳來,秦雪娃尋聲搜尋。看見一個女子在不遠處的樹林邊彎腰揀拾什麼。一邊揀拾一邊唱,還望他笑:

秋天的成熱啊,

把妹兒的心點燃,

哥哥,你可識這秋水秋山?

原來是“古山槐飯店”的店家女子朱嵐。秦雪娃笑了,走過去,朱嵐穿了件很隨便的大翻領上衣,粉紅色的襯衣領顯露出來。她在采雨後的鮮蘑菇,快樂地笑著。

“朱嵐,唱得好呃!”他說。

朱嵐聳肩“咯咯”笑,林中有斑鳩撲飛出來。太陽鑽出雲朵,鳥兒在金光裏撲騰。秦雪娃的心豁然愉悅。他開車來古山後,首先就領了魯圓圓去“古山槐飯店”吃酸萊魚。魯圓圓嘖嘖讚歎味美,還話裏代酸地說:“是說耶,你總誇這裏的酸菜魚饞人,原來這店裏有位饞人的仙女子。”魯圓圓說時,朱嵐又殷勤地端了山裏的泡鹹萊來,兩個姑娘都互相用眼睛說話。秦雪娃覺得有一種格外的快活,食欲特別地好。吃完飯,讓朱嵐寫了兩個房間。住了一宿,領了魯圓圓來遊古山和青湖。

“呃,你那個漂亮的女朋友啷個走了?”朱嵐笑問。

“噢,她是我們車隊的調度,是幹部跟車,剛才有急事情回去了。”秦雪娃說。

“莫騙別個了,我分明看見是雷帥師傅把她從你身邊奪走了!嘻嘻。”

“朱嵐,別亂說。”秦雪娃岔開話,“呃,朱嵐,你唱的山歌好聽,再唱一支!”

“是你說的,唱就是。”朱嵐亮開歌喉,又唱:

秋雨水兒停了,

太陽露出臉來,

妹妹把打濕的裙子涼在山岩岩……

秦雪娃為這真摯動聽的山歌陶醉了。

晚上,朱嵐為秦雪娃端了滾熱的洗腳水,秦雪娃把腳狠實燙,燙舒服了,爬到古山老槐樹掩蓋的屋頂,朱嵐端了蓋碗茶來。山裏自製的茶葉,濃香四溢,秦雪娃喝得愜意。起眼看,四周是高高低低的山廓。夜空顯得遼遠,活像無波無浪的青湖。似圓非圓像笑不笑的月亮灑下來象牙色的清輝,世界顯得皎潔、旖旎。

朱嵐也忙碌完了,搬了竹椅來陪坐,擺些山裏的笑事。秦雪娃品著茶,有一種奇異美妙的遐想。想這兒的秋山秋水秋月和秋夜裏的山妹子。那白日裏轟鳴不息的汽車聲,那青湖畔魯圓圓離去的惆悵感,那老庚朋友的敵意、乞求的目光都淡遠了。

“朱嵐,你出過古山縣沒有?”他問。

“我們從山外搬進來的。”她答。

“哦,這裏麵好?”

“啷個說呢,有好有孬。不過,現在我和我媽過得很好。”

“你爸爸呢?”

“我沒有爸爸。”

“沒有爸爸咋會有你?”秦雪娃逗問。

“你沒有媽媽啷個又有你?”朱嵐反問。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媽媽?”秦雪娃收住笑。

“上次那挨過你打的黑臉師傅說的。人些喊他‘黑鐵塔’,他現在沒趕馬車了,換買了一輛別個報廢了的貨車開。他跟對門‘快活飯店’的人說過。那邊的店女子給我講的,還亂說你爸爸。”

秦雪娃不再問。他父親和他的事情在司機們嘴裏是有言傳的,善意的好奇的同情的惡意的添枝加葉的都有。他伸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說是要回客房困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