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開始頭痛了。
她的記憶是一個拙劣的講述者，每每講述起來，簡潔，幹淨，利落，劇情非常快的掠過去，然後是一陣陣劇烈的疼痛。怎麼說呢，對於她來說，回憶是一件非常痛苦又似乎很奇妙的事情。
“後來呀，將軍見你深夜不歸，才察覺到出了事，過來把我好一頓罵呢，罰我跪在府門前，腰板都不能塌一下的，真是累死我了。”升恬醒來的時候，雲思給他她說了後來的事。“少將軍請命去尋你，將軍陰著臉可嚇人啦，沒有答應他，執意自己帶隊去找。天沒亮將軍就出發了，急匆匆地帶著最精銳的一隊兵去山裏找你。”
“是...將軍尋的我？”
“是呀，你可是將軍的心頭肉呢，你出了事將軍可是急的不行。”
“找了一天一夜，最後在一條小溪旁邊碰見了你，你靜靜地躺在那裏，眼睛閉著，嘴唇發白，將軍嚇壞了，在你身邊不知道怎麼樣才好，後來帶過去地藥師摸了你的脈搏，說你脈搏微弱但尚存安好，將軍這才寶貝似的令人抬了你回來。要我說啊，將軍雖然平時待你很凶，心裏卻疼的不得了呢。”
“是嗎...”升恬歎了口氣，靜靜地盯著床榻上的帷幔，窗外有風浮進來撩的帷幔輕盈地動，恍惚間她心裏卻仿佛淌進了甜味兒的糖水般。
“雲思，你說，人活的聰明一點好呢，還是傻一點好呢。”
“嗯...當然是聰明一點好啦，像你這麼傻的，天天被人騙不說，還被營裏的人的小伎倆刷的團團轉，經常直來直去頂將軍的話總是被罵被打被罰關小黑屋，天天像個毛頭小子似的，你呀可是個姑娘家，非要學那些軍營的規矩，虎頭虎腦的，人前端莊些，少吃點虧，總是好的呀。”雲思裝作生氣惱怒地斥她，手卻輕輕撫上了她手上地繃帶。“傻姑娘，疼嗎。”
升恬忽然笑了。“不疼。”雲思被她這一笑嚇了一跳。盯著她看了半天。嘟嘟囔囔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窗外有光從她絲縷烏黑的頭發滑過去，畫出她臉部極優美的輪廓，她長長的睫遮下一片扇形的陰影，升恬常羨慕她有這麼好看這麼細密的睫，眨眼睛的時候輕盈靈動的像是能從盈了水的眼瞳裏飛出一隻蝴蝶來。背著光的雲思，也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升恬裝作被弄疼的樣子嘶了一聲抬著被白布裹成一團的手收到身側，雲思嚇得趕緊縮了手。
雲思說了什麼，升恬是聽到了的，她嚴肅瞧著雲思半晌，突然咯咯的笑了起來。雲思這才反應過來升恬在耍她，羞惱的撲去打她，升恬笑得滾進被子裏擋著雲思的拍打，習慣性的用手去擋，卻不想真的打中了傷處，升恬嗷嗷叫疼了半天，雲思才反應過來這回是真的，又氣又心疼的瞪了她一眼，斥了一聲老實點，升恬捂著嘴憋著笑搗蒜般的點頭，時不時憋不住哧的笑出來，雲思瞪回去她便裝作十分嚴肅的捂緊了嘴。
“似乎是和以前不一樣了呢。”
第二天清晨，升恬醒的格外的早。眯著眼睛看著清晨不太刺目的光芒，這些光撲麵而來卻不甚刺眼，她也從未允許自己有空閑下來去享受這份得當的溫暖。她總是趁著天沒亮的時候早早的起床提著槍劍就上軍營去和那些男兵一起訓練，汗也一起流傷也一起受，清晨於她的印象是太陽升起的時候是他們開早飯的時候，頂多盯著深秋細細密密盛著秋光的紅楓發發愣，也不一會兒就被叫了回去。他們說她不像個女孩子，卻吃了甚至比男子更多地苦，天生吃苦的命，隻怕以後日子是不好過的緊。
生病真好啊，升恬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