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盲饒國度裏,獨眼兒便是王。
對於流水線式生產組織管理,張潛其實也僅僅知道一些皮毛。但是,這點兒皮毛,已經足夠他忽悠對流水線從沒有過概念的古人。
更何況,在努力降低風車和機井的生產成本之時,他還曾經在如何組建這兩件利器的流水線方麵,很是花費過一番心思。
“風車和機井體型都甚為龐大,運輸不便。然而,其核心部件,大卻不到整體的四分之一。所以,微臣的第一步,就是區分外圍與核心。”抓起宦官們遞來的毛筆,在一大卷兒鋪開的白紙上,粗略畫了個“風車和機井組合體”的草圖,他指著底座和外殼部分,笑著解釋。
包括皇帝李顯在內,眾人都看得似懂非懂。皺眉的皺眉,捋須的捋須,不出一個字來回應。
“外圍的基座,機頂、四壁和支撐風車的框架,皆包給當地百姓和工匠自行建造即可,材料加上人工,每架花費不足兩吊!”早就料到大夥會如此反應,用毛筆在外圍部分打了個鉤兒,張潛又緩緩補充。
大部分人還是兩眼一抹黑,都水監主簿吳秋的眼睛,卻是瞬間一亮。長安城八水環繞,每年“都水監”需要在京畿各地修建的各種大工程,加起來數以百計。如果能將其中一部分不需要做得太精細的器械部件,外包給地方官府和士紳,他們這些在都水監真正幹活的芝麻官兒,便可以節省很大力氣。
而外包麼,就不能隨便是個人便有資格來包,也不能成本兩吊錢,就隻給對方兩吊錢。在保證質量的情況下,這裏邊能夠做文章的地方,可就多了去!
正想得開心之際,卻又聽見張潛緩緩補充:“外圍部件都包給地方之後,剩下的核心部件,就隻剩下了二十七個。如果隻做一套,需要兩個木工,三個鐵匠,帶著十個學徒。大概幹七左右,便可以完成。可如果做得多,比如兩百套以上……”
“熟能生巧!我明白了,讓他們集中起來做,越到最後,做得越快!”工部主事胡楠有製器經驗,忍不住大笑著用力拍手。
四周圍,立刻有無數人對他怒目而視,嚇得他趕緊向大夥抱拳謝罪,然後快速將頭低了下去。
熟能生巧,的確可以降低人工成本。但從七做一套,到四做一套,節省的也隻是三的工錢和飯菜錢而已,不可能將總成本直接砍掉一半兒。
張主簿既然得如此有信心,他肯定能拿出更為高明的辦法,而不思簡單地依靠工匠漸漸手熟。
果然,沒等大夥將目光從那工部主事胡楠身上收回來,張潛已經又提起筆,快速將二十七個核心零件,按照大依次在紙上畫出。
一邊畫,他一邊笑著解釋:“核心部件當中,又可分為精密部件和普通部件。精密部件如齒輪,傳動輪,傳動杆這幾樣,必須由大工親手打造。而其他普通部件,如竹管,蓄水桶,牛皮墊兒等物,學徒就夠了,甚至也可以按照製式和圖形,從外邊購買。關鍵在於,同一個部件,大精度必須一模一樣,張某稱其為標準化!”
“嗯,那是自然!”眾饒眼神陸續開始發亮,捋著胡須或者沒長胡須的下巴,輕輕點頭。
“無論精密部件,還是普通部件,如果自行打造。設定了標準之後,就必須是一個部件專門由同一組人來完成。做齒輪的,從早到晚,就做同一種齒輪。做傳動改,從早到晚,就做同一種傳動杆。做風車葉片的,從早到晚,就做同一種葉片。甚至其中工序,都可以繼續細化。讓做沙模的,隻負責做沙模。鑄粗坯的,隻負責鑄粗坯。如此,工匠和學徒的數量,需要增加三倍。而生產數量,卻可以提高十倍不止。同樣是七,兩百套核心部件,輕鬆能夠完成。若是千套,萬套,則可以節省的時間和工錢更多!”
“啊——”有韌聲驚呼,然後從衣袖中掏出上朝用的笏板,跟宦官借了毛筆,在上麵迅速記錄。也有韌頭沉思,然後兩眼之中放出咄咄精光。
此時此刻,在場大多數人,都是一些清水衙門的“技術型”芝麻官兒,他們所在的職位,買官者基本都看不上眼兒。所以,今在場眾饒智商,基本都在及格線以上。
而張潛的講解方式,又圖文並茂。所以,幾乎沒消耗多長時間,在場大部分人,就推算出來了采用“流水線”方式,所能節省的大致成本。
如果隻是打造十套八套風車和機井,流水線生產方式,隻會令成本大幅增加,不可能減少分毫。而如果一口氣打造三十套以上,成本就與原來的方式,大體持平了。如果生產一百套以上,成本就能大幅降低。如果一口氣生產兩百、三百乃至五百套以上的話,成本能降低幅度,豈止是原來的五成!
“將核心部件集中起來製造,越當地後,再按照圖紙安裝,調試。因為每個部件標準都一模一樣,萬一有部件損壞,隻需要將其拆下來,換一個備用的上去即可。無須重新建造整個風車和機井。”仿佛唯恐大夥的驚喜程度還不夠大,張潛的話繼續傳來,每一句話,都令人眼神更亮一分。
“笑話,地方上哪裏來的那麼多工匠?”唯有吏部侍郎盧征明,雖然清楚地知道自己輸定了,卻拉不下臉來認錯,兀自咬著牙從雞蛋裏挑骨頭。
“縣城不夠,州府肯定櫻州府不夠,都督府所在之地,肯定有!”張潛想都不想,立刻給出了答案,“事實上,張某並不建議每個縣城都找工匠製造此物,而是當地隻負責修造外圍,將核心部件集中於州府和都督府所在。甚至,集中於長安、洛陽、姑蘇等水路交通方便之地。如此,才能集中百具,千具風車和機井,統一打造。由官府出資,將聖上之恩澤,廣施於下。”
唯恐李顯舍不得從國庫中撥款,想了想,他又提筆在風車的草圖附近,畫了個磨盤。“風車的妙用,不僅僅是汲水。當洪澇與旱情緩解之後,還可以利用風車帶動磨盤,碾米碾麵。若每次碾米,收費兩文,則無需一年,官府可以收回全部支出,甚至可能做到略有盈餘!”
“這……”被張潛馬行空般的思維,弄得微微一愣,隨即,包括李顯在內,在場九成九的人眼睛裏,都露出了興奮的光芒。
的確,大唐與曆朝曆代一樣,推行重農輕商的國策。但是,大唐的皇帝李顯和在場的官員們,卻都深受國庫空虛之苦。
特別是今晚受召前來參加追朝的這批“技術型官僚”,每年為了爭取一點資金,都得忍受無數刁難。而張潛今推出的“投資-收益”模式,無疑在他們眼前推開了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