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愣愣地想著,李其和郭怒兩人之間的“勾兌”,已經徹底結束。雙方舉著酒盞對飲了一次,便默契地誰都不再提各自的親戚,而是拉著大夥一道,談論起長安城的風花雪月來。
不像朱元璋的大明,對官員揮霍公款吃喝,深惡痛絕。此時的大唐,因為永徽之治的餘溫尚存,國家收支還能保持平衡,所以,並不限製官員公款消費,甚至還準許官員用公款招歌姬作陪。
故而,長安城內的娛樂產業極為發達,並且海納百川。從東瀛、高句麗一直到波斯、拂菻,各國歌姬舞姬,都競相在長安一展風姿。以令人耳目一新的音樂,歌舞,和被正人君子們深惡痛絕的肢體動作,掏空了許多青年男子的荷包。
李其年齡跟張潛差不多,郭怒剛剛二十,任琮比郭怒還要兩歲,再加上軍中廝殺漢周建良,談起風花雪月,當然越談越是投機。
而那尚攆局奉禦李其,想必以前跟在“大領導”身後,沒少一起見識世麵。非但在歌舞、音樂和女人方麵,每每出精辟的見解。偶爾借著酒意,來上幾句清唱,更是餘音繞梁,讓人驚歎不絕。
“長安雖然是當世第一繁華所在,吃食,玩物,無一不精。我大唐的書法,畫作,也令下萬國望塵莫及。然歌舞一道上,卻甚為遺憾,雅得太正,每每拒人於千裏之外。俗得又太俗,根本登不上正經人家之堂。”眼看著一整葫蘆酒已經見磷兒,那奉禦李其更是放得開,竟然一邊拍打著桌案,一邊大發起宏論來,“倒是波斯、拂菻諸國,音樂曲調變幻多端,男男女女的舞姿,也更為嫵媚動人。甚至突厥和吐穀渾人,都比我唐人更精通蠢甚多!”
“那是你沒見到過琴律大家的劍舞!”張潛也喝了有四兩餘白酒,頭腦發熱,口齒不清地反駁,“她的劍舞,柔中透剛……”
正準備吹噓一番,那日琴律舞劍,張旭揮毫之盛況,卻被李其醉醺醺地打斷,“終究兵戈之氣重了些,不如波斯饒舞姿柔美動人!”
“這個,用昭你不必跟我爭!”與二十一世紀那些喝高聊年青人差不多,李其根本沒察覺他打斷別饒話,有多失禮。大手一揮,做一錘定音狀,“你墨家子弟雖然學識廣博,卻未必如我專精於蠢。我從八歲修習樂器,一直到十五歲。嗬嗬,雖然做不到三國周郎那樣,以耳辯誤,但也差不太多。”(注:曲有誤,周郎顧。得就是周瑜。)
“那我的確得甘拜下風!”張潛對於音樂歌舞的理解,僅限於皮毛,當然沒膽子死撐。更何況,這東西也沒爭執的必要,立刻舉起酒盞抿了抿,甘心認輸。
誰料,那周建良卻喝得有些酒意上頭,竟然以手拍案,跟李其針鋒相對:“兵戈之氣,未必不好。要我看,我大唐兵強馬壯,才是正經。把那些可汗,單於和他們的妃子兒女們,全抓來長安彈曲兒,跳舞。想啥時候看,啥時候看!跳得用心,唱得用心,哄爺爺們高興了,就隨便賞她們幾枚銅錢。唱的跳得不用心,就賞她們一頓皮鞭!總好過,像波斯人那樣,舞墜是柔美了,全國上下都被大食人抓簾奴隸,連王子都得一路要飯,才能逃到長安!”(注:古波斯被阿拉伯人所毀滅,其王子曾到大唐求救,並在大唐支持下短暫建立波斯都督府,唐高宗晚年時,大唐陷入內鬥,無力再提供支持,古波斯遂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