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隻是想製造點兒雷聲,嚇和尚們一嚇,看看到底對方念經帶來的心理壓力大,還是半夜時分在法壇附近總是莫名其妙地響雷的壓力大。而現在,既然和尚們開始打生物戰了,銅炮瞄準方向,少不得也要做一些調整。
反正,總計才兩百來米的距離。那麼大一個祭壇,倒也不愁砸不中!
“啪啪,啪啪,啪啪……”門外,雪粒子忽然變大,被寒風吹著打在護窗板上,宛若霰彈攢射!
“啪啪,啪啪,啪啪……”霰雪打在禦書房的窗子上,吵得人心煩意亂。
大唐應神龍皇帝李顯轉過頭,狠狠瞪了自家女兒安樂公主一眼,低聲數落:“別他還是朕剛剛製授沒多久的正五品少監,即便是尋常商販,他的東西,你也沒有不給錢就拿走的道理?若是朕的兒女個個都像你,皇家威嚴何在?”
“兒臣是君,他是臣。”安樂公主驕傲地挺著粉頸,雙目之中垂淚欲低,“君有所需,臣理應雙手奉上。更何況,兒臣也沒白拿他的藥,好了給他一萬吊的!”
“世間唯一的一份藥,作價十萬,你一萬吊拿走,還不是白拿?”見自家女兒強詞奪理,應神龍皇帝李顯愈發感到煩躁,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居高臨下地嗬斥:“並且又不是你自己受傷,那份藥,他被和尚刺殺都沒舍得自己吃……”
“他吃了,當著兒臣的麵兒吃的,還扣下了一半兒。另外一半兒,是怕兒臣逼迫他,才獻給了父皇!”安樂公主將脖子一梗,氣哼哼地打斷,“不信父皇可以再問那段懷簡?”
“朕當然知道,他是怕你逼迫,才將藥獻給了朕。”想到段懷簡入宮替張潛獻藥之時,那副膽戰心驚的模樣,李顯肚子裏的火氣,更是不打一處來,抬起腳,一腳將錦凳踹出老遠,“朕還知道,你準備把這藥用在誰身上!朕明知道,白馬寺滅門案,跟他半點兒關係都沒有,卻不替他澄清,就是想給你留一點而顏麵!你倒是好,主動送上門去,不打自招!”
“父皇知道什麼?”安樂公主被嚇得花容失色,顧不上繼續告張潛的黑狀,矢口抵賴,“兒臣的一個婢女……”
“你為了一個婢女,就去逼迫朕的五品官員?你把朝廷當成什麼了!”李顯肚子裏的怒火,再也無法控製,高高地舉起了手臂。然而,在下落的瞬間,卻又將巴掌變成了手指頭。
用手指指著安樂公主的鼻子,他的咆哮聲宛若滾雷:“什麼時候,你家的一個婢女,比朕的五品官員地位還高了!誰給你的膽子?明若是有券劾,朕該怎麼幫你遮掩?還有,別以為那武延秀,是真心為你出氣!他隻不過是看不慣他哥屍骨未寒……”
罵到一半兒,又礙著對方終究是自己的女兒,多少得留一些臉麵。咬了咬牙,又匆忙改口,“他隻不過是恨慧岸和尚打著你的招牌招搖撞騙,侮辱了他武氏的名聲而已。”
“父皇,你派人監視我?”安樂公主的眼睛瞪得更圓,淚珠滾滾而下,“你竟然派人監視我?我為了你,當年才不惜以身飼虎,嫁入武家。你……”
“朕沒有!”李顯被問得心裏發虛,將目光避開,沉聲反駁,“朕不用派人監視,也能知道武延秀終日跟你出雙入對。朕再根據白馬寺滅門案當晚武家饒動靜,自然知道你是替誰去拿藥!”
“父皇,你派人監視我!”安樂公主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繼續用滿是淚水的眼睛盯著李顯,反複強調。“你派人監視我!監視你的裹兒!你連我也防著,你……”
“朕了,朕沒有!”李顯忍無可忍,再度厲聲咆哮。猛然間,胸口一痛,旋地轉。
“聖上心!”高延福手疾眼快,立刻衝上前,單手將李顯牢牢托住。另外一隻手伸出食指,迅速戳向李顯的極泉和至陽兩處要穴。
“父皇,父皇你怎麼了?”安樂公祖主也大驚失色,不敢繼續抗議對自己可能存在的監視,衝上去,牢牢抱住了李顯的腰。
“帶著錦盒裏的丹藥,滾!朕不想看到你!”李顯無力地推了自家女兒一把,低聲吩咐,“朕今不想再看到你。朕沒監視過你,但是,你也莫要當朕是瞎子。更不要當別人,都是蠢材。你看武延秀順眼,等他傷好之後,盡管嫁給他,朕不會阻攔這幢婚事!”
“父皇,兒臣知道錯了,知道錯了!”安樂公主得償所願,卻感覺不到多少高興。鬆開手,跪在地上,淚流滿麵。
她壓根兒沒想過嫁給武延秀。但是,武延秀是她的臣子,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武延秀“毒”發而死。
除了武延秀之外,她還需要很多臣子,如此,在他父親百年之後,她才能像她的祖母一般,一言九鼎。
今她之所以哄騙張潛去替武延秀頂缸,隻是為了把張潛變成自己的臣子,為了更好地控製此人而已。
包括低價購買張潛的藥,也是為了拉近雙方的關係,製造張潛已經是自己麾下臣子的事實。否則,以她的身家,豈會真的差了那九萬吊銅錢?
可那姓張的,居然敢自己把藥給吃了兩粒,還扣下了另外四粒?
可自己的父皇,居然不給自己撐腰,反而要替張潛出頭?
……
“怎麼回事兒,裹兒,你又氣你父皇了?”正委屈得無法自已之際,禦書房門口,卻又傳來了韋後慈愛的聲音,“娘親早就過你,別總是跟你父皇對著幹,你就是不聽!先退下去吧,等你父皇氣兒消了,你再入宮謝罪也不遲!”
罷,從宮女手上接過一個藥碗,緩緩走到了李顯身邊,“唉,妾身隻是晚來了一會兒,你們父女倆就吵成了這般模樣!行了,聖上,別生氣了。自己的女兒,有什麼好氣的。來,吃藥了,先把藥吃了,咱們倆再慢慢教訓她!”
“嗯!”知道妻子一來,女兒無論犯下什麼錯,都無法再追究,李顯長長吐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張開了嘴巴。
“啪啪,啪啪,啪啪……”窗外,霰雪宛若冰雹,越下越急,越下越急,轉眼間,就將地連成了白茫茫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