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添酒!”“添酒!”“添茶!”“……”
激動之下,有賭客已經迫不及待地擺出了大把賞錢,衝著柳五高喊。
“來嘍,來嘍,來嘍!”柳五高興得兩眼放光,衝到一張張桌案附近,將賞錢快速收緊口袋裏。隨即,雙手抱拳,衝著客人們連連作揖,“多謝客官打賞!東市珍寶閣那邊,今賣出了三隻走馬燈,打六折!馬上就要斷貨了,要買從速!”
“再探!”給了他賞錢的客人們大笑著揮手,一個個,仿佛凱旋歸來的將軍般,神采!飛揚!
而那些押注在六神商號方麵的賭客,則急得連連搓手。恨不得對麵的商號,立刻打開大門,推出一件驚世異寶來,扭轉乾坤。
仿佛聽到了他們心中的期盼,對麵的六神商號,竟然真的打開了大門。緊跟著,最先進入門內的幾個少女,興高采烈地走了出來。跟在她們身後的丫鬟們,則手裏抱著大大不同的錦盒,每個人都激動得眉飛色舞。
“什麼新鮮貨,讓她們這麼高興?”酒樓中,包括掌櫃胡二在內的所有人,都瞪圓了眼睛,凝神細看。
然而,除了少女和丫鬟們臉上的喜悅和激動之外,他們卻隻看到了一堆不同款式的錦盒,至於錦盒裏邊所裝的是何物,卻依舊是一個謎!
“掌櫃,掌櫃,不好了!輸定了,輸定了……”第一個跑回來傳遞消息卻沒拿到幾文賞錢的夥計何三,忽然慘白著臉從六神商號門口跑了回來,衝著掌櫃胡二,連連跺腳。
“鎮定!”胡二一巴掌拍過去,將何三拍了個趔趄,“誰還不知道六神商號輸定了。老夫當初讓你押珍寶閣贏,你偏偏自稱是長安人,要撐自己的鄉親。你也不看看你長啥樣,神仙打架的事情,跟你……”
“不是,不是,掌櫃,我當初聽了您的,沒買六神商號贏,但是也沒買珍寶閣!”何三唯恐遭受池魚之殃,躲出五六步遠,才跺著腳補充,“是珍寶閣輸定了,六神商號裏邊,有很多,很多琉璃……”
“你胡什麼?”掌櫃胡二一個箭步追上去,拎住了夥計何三的衣服領子,“王元寶的作坊早就被燒了,六神商行哪裏來的琉璃?!即便有,倉促之間,怎麼可能比大食人做得更好!”
“掌櫃,掌櫃,我,我隔著門,看見了。不信,你自己去看!雖然不讓男賓進,可是,有幾樣貨物,即便站在門外也能大概看得很清楚!”何三被衣服領子憋得喘不過氣來,一邊掙紮,一邊比劃。
就在此時,街對麵忽然傳來幾聲尖叫。卻是幾個特地趕來給六神商號撐場子的貴婦人,按捺不住激動,商號內驚呼出了聲音。
胡掌櫃的臉,頓時開始發白。鬆開何三,冷笑著搖頭:“能做出來怎樣,終究不如大食貨正宗!也未必……”
“掌櫃,放在門口有一對兒走馬燈,我看到了標價!”何三卻不記仇,又向遠處躲了幾步,用極低的聲音彙報,“四吊,一對兒!”
“多少錢!”沒等胡掌櫃做出反應,二樓上,已經衝下了七八位貴客。每個人都伸出一隻手,去揪何三的脖領子,結果“刺啦”一聲,將他的外袍扯了個稀爛。
“各位客官,的,的過年才有這麼一件新衣服穿!”何三立刻苦了臉,連聲哀告,“各位客官,街道這麼窄,您自己走過去隔著門看一眼不就行了麼。扯碎了了人的衣服,叫人回去之後,怎麼跟娘子交代啊?!”
“賞你了!”有人毫不猶豫從荷包裏拿出一顆銀豆子,重重拍在了何三手裏,“你都看到了什麼,趕緊!”
“哎,哎!”何三立刻顧不上哭,攥緊了銀豆子,快速補充:“琉璃燈,琉璃盞,琉璃物品,還有各種女人的琉璃首飾。最貴的,標價不過四吊。比大食人的那些,還要剔透好幾倍!”
“胡!”七八雙手同時推過來,將何三當場推了個倒栽蔥。更多在珍寶閣一方押了重注的賭徒,則快速從何三身邊衝過,直奔對麵的六神商號。
六神商號雇傭來擺譜的壯漢們,終於有了一展身手的機會。立刻迎上前,用身體組成了一堵肉牆,“止步,今隻招待女客。眼下有好幾位郡夫人在裏邊,衝撞了客人,你們自己掂量這辦!”
眾賭徒們嚇了一哆嗦,立刻恢複了清醒。快速換了幾個角度,從側麵朝六神商號內張望,目光繞過人牆,果然,在門口處看到了大擺放在地上了幾件琉璃。標價正如何三所言,沒有一件超過五吊!
“啊呀!”有一位年紀稍大的賭客受不了刺激,大叫一聲,仰麵朝栽倒。多虧了身邊的其他賭客手疾眼快拉了一把,才沒被摔得頭破血流。
再看其他在珍寶閣一方押了重注的賭客們,一個個臉色發白,身體顫抖。兩眼直勾勾地看著門內,一句完整的話都不出來。
“真的是四吊!四吊一對兒!”幾個先前賭氣押注在六神商號的年輕人,忽然當街跳了起了起來,一張張朝氣蓬勃的臉上,灑滿了陽光。
“四吊的東西,居然有人花好幾千吊錢去買,傻子!”
“哈哈,傻子,真是傻透了,無藥可救!”
……
囂張的笑聲,很快在酒樓內響了起來。所有押注在六神商號的客人們,激動得手舞足蹈,熱淚盈眶。
押一賠五!大夥原本已經認為拿不回來的賭本,居然贏回來了五倍的紅利!試問,誰人能夠不高興?更關鍵的是,大夥非但贏了錢,還親眼見證了對手愚蠢。以後,憑著今的經曆,就能笑那些趕著去大食珍寶閣買琉璃的家夥們一輩子!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酒樓下,二十幾個押注珍寶閣,但是還算老成持重的賭客,一邊搖頭,一邊踉蹌後退。堅決不肯相信,眼前的情景為真。
四吊錢一對琉璃走馬燈,六神商號怎麼做到的?即便是虧本賺吆喝,他們也應該賣到一千吊以上。否則,即便家裏有座金山,恐怕也不夠姓張的賠。
仿佛還擔心它們被震驚得不夠慘烈,門口處,壯漢們的隊伍忽然一分為二。緊跟著,四名夥計,抬著一個蒙著紅色絲綢的物件,緩緩走了出來。六神商號的掌櫃的郭仁義,一邊在頭前開路,一邊囂張地高聲叫嚷,“借過,借過,各位貴客請借一條路。這麵鏡子,是進貢給聖上的。各位麻煩讓一讓,千萬別碰了?”
“鏡子?”眾賭客愕然扭頭,看向綢布下半人高的物件,滿臉難以置信。
鏡子算什麼好東西?在長安城居住的,誰家用不起一麵銅鏡子?即便做得再大,送進皇宮裏去當貢品,豈不也會被笑掉大牙?
還沒等他們開始交頭接耳,忽然,郭仁義“一不心”,踩到了紅色綢布的一角。頓時,整塊綢布,無聲地落在了地上。
刹那間,一麵半人高,兩尺寬的琉璃鏡子,就出現在了大夥麵前。比最好的銅鏡,還清楚了十倍。將街道上每一張麵孔和麵孔上的表情,無論驚詫還是絕望,都照得毫厘必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