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聰明如他,根本不用細想,就知道家丁不敢隨便欺騙自己。趕緊衝著麻六福客氣地拱了下手,跟在家丁身後,快步衝出門外。
還沒等二人的腿邁下台階,東市珍寶閣外,跌跌撞撞又跑來了五六個家丁。每一個都跑得滿頭大汗。卻誰都顧不上擦,推開門口打招呼的夥計,直接闖入閣內,拉著各自府上的管家,爭先恐後地明請其趕緊回府的理由。“忠伯,主人剛才摔了一跤,昏迷不醒。家中無人做主,主母命令你速速回府坐鎮!”
“壽老,主人頭疾複發……”
“德老,二姨娘今腹痛,有可能是動了喜脈,主人讓你回去……”
……
辭各式各樣,但目的卻不約而同。都是放棄購買琉璃,改日再來。
倉促之間,珍寶閣掌櫃麻六福留得住這個,留不住那個,幾乎眼睜睜地,看著滿屋子的客人,走了個幹幹淨淨。
“福伯,壽老,德老……”好在麻六福也是老江湖了,雖然心裏清楚遇到了大麻煩,卻臨危不亂。笑嗬嗬地拱起手,衝到門外,目送眾位管家上馬的上馬,登車的登車。
“掌櫃,掌櫃,不好了。六神那邊也賣琉璃燈了,每隻,每隻兩吊!”一名負責打探對手消息的夥計,頂著慘白的麵孔出現在他身側,用極低的聲音彙報。
“什麼?”麻六福的身體晃了晃,差點一頭栽下台階。
怪不得各府的管家都逃得唯恐不快,如果六神的琉璃燈隻賣兩吊錢,這當口,再花一千倍的價格從珍寶閣給自己主人賣琉璃,就不是向太平長公主示好,而是把自家主人的臉皮和太平長公主的臉皮,一起按地上搓了。過後,即便他家主人心軟放過他,太平公主那邊,也不會讓他落到好下場。
然而,此時此刻,前來撐場子的各府管家可以撤,珍寶閣掌櫃麻六福卻不可以撤。咬著牙站穩身形,他正準備幾句場麵話,穩定“軍心“”,忽然間,卻發現剛剛走出去不到三百步遠的一輛裝滿琉璃的送貨馬車,開始歪歪斜斜在路上走起了醉步。
緊跟著,有刀光一閃,左側車輪瞬間缺了半截。沉重的車身猛地一傾,“嘩啦啦”,將裏邊總價值數千吊的琉璃燈,琉璃擺件,琉璃首飾全都摔在了青石地麵上。
刹那間,碎琉璃倒映著日光,絢麗奪目!
……………………
“嘩啦!”鎮國長公主李令月揮動寶劍,將號稱價值三千吊走馬燈,斬落於地。刹那間,雙層琉璃燈璧碎裂,大大的琉璃渣子被陽光一照,色彩絢麗奪目。(注:太平公主的名字曆史上無記載,李令月是以訛傳訛。本書就尊重習慣,繼續傳了。)
旁邊伺候她的婢女們,個個噤若寒蟬。誰都不敢上前相勸,以免一不心就成了她手中寶劍的下一個攻擊目標。
眼前這位鎮國長公主,非但長得像已故則大聖皇後,脾氣、心胸和秉性也是一模一樣。對底下人好起來,可以將對方當成親生女兒疼。而如果在氣頭上有誰招惹了她,即便是親生女兒,她也照殺不誤。
“嘩啦!”就在婢女們嚇得兩腿發軟之時,又一隻價值接近五千吊的琉璃孔雀遭了殃。被李令月斬得“羽毛”亂濺,骨架七零八落。
緊跟著,又是“嘩啦!”“嘩啦!”數聲。琉璃盞,琉璃高瓶,琉璃窗格等物,全都被寶劍砍碎。整個屋子裏,凡是能跟琉璃沾上半點兒關係的,包括一瓶大食香水,皆不能幸免於難。
破碎的琉璃渣子在半空中橫飛,不心擦過兩名婢女的額頭,瞬間血流如注。而那兩名倒黴的婢女,卻依舊大氣兒都不敢出,站在原地,宛若泥塑木雕。
“都愣著幹什麼,還不給本宮收拾!”畢竟已經是四十四歲的人了,連續砍碎了二十多件跟琉璃有關的器物之後,太平公主李令月,終於沒了力氣。將寶劍戳在地上當拐杖,喘息著朝著婢女們怒吼。
“是!”婢女們齊聲答應,迅速跑出門外。隨即,拿笤帚的拿笤帚,拿簸箕的拿簸箕,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遍地狼藉。其中兩個被琉璃渣子濺傷了額頭的,還找機會偷偷洗掉了臉上的血,用金瘡藥止血之後,再用頭發將傷口遮蓋了起來。以免被太平公主看到,給自己帶來不測之禍。
這個細心的舉動,救了她們自己的命。當二人拎著簸箕,最後一波返回正堂之時,恰看到,鎮國長公主李令月,將寶劍從一名姐妹的腹處抽了出來。
“愣著幹什麼,將屍體拖出去,跟琉璃渣子一起埋了!”根本不屑解釋自己殺人的緣由,李令月冷笑著朝其他婢女們吩咐,早就不再年青的麵孔上,寫滿了瘋狂。
她母親則大聖皇後當年曾經親口告訴過她,上位者能讓底下人唯命是從就行了,不需要向底下人解釋自己做事的理由。如此,才能始終保持神秘感和威懾力,永遠高高在上。
當年,她學得很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