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禮物(2 / 3)

“一,二,三,四,五……,這上麵,是五種東西,對不對。我已經找到了兩種,剩下三種不難找!”駱懷祖氣得兩眼發紅,咬著牙分辨化學公式。卻將代表著硝石的硝酸鉀,當成了三種不同的物質。

張潛也不解釋,想了想,又低聲說道:“但是,等你拿到黑火藥配方之後,我希望你想一想,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到底值得不值得。”

“這話什麼意思?”駱懷祖立刻顧不上再生氣,一邊快速將寫著化學公式的紙張折起來收好,一邊皺著眉頭反問。

“這份黑火藥,是師門一位姓孫的賢人所創立,名字恰好與創立千金方的孫醫聖相同。”不願埋沒了黑火藥的最初發明者孫思邈,也不願意駱懷祖繼續毀人毀己,張潛在腦海裏迅速搭配出了一個故事,笑著講述,“他之所以創造出此物,乃是因為肩負血海深仇。而仇家位高權重且身手不凡,他憑借尋常手段,甭說討還血債,想靠近仇家都難。所以,他花費了數十年工夫,終於創造出了黑火藥。隻要操作得法,隔著三五裏遠,取他人性命易如反掌。哪怕仇家藏在深宅大院裏,周圍有數千護衛,也禁不住他用炮一轟!”

“君子報仇,是年不晚!”駱懷祖親眼看過法壇被火炮轟飛的場景,咬著牙點頭,“那位孫思邈,當得起一個賢人稱呼。”

“但是,當他將黑火藥造成之後,找到了仇家。他卻忽然選擇了放棄,長歎一聲,轉身返回了師門!”張潛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快速補充。

“為什麼?”駱懷祖大吃一驚,追問的話脫口而出。“難道他怕過後被追殺麼?我墨家子弟,豈有如此貪生怕死的孬種?不對,你的話有問題,他如果連報仇的勇氣都沒有,怎麼可能數十年如一日,去創造黑火藥?”

“不是他失去了報仇的勇氣。”張潛歎了口氣,輕輕搖頭,“而是他發現,仇家已經病入膏肓。即便他不殺,也活不了幾天了。又何必為了報仇,去殃及無辜?!所以,他轉身返回了師門,此後再也不問世事。”

“仇家病入膏肓?”駱懷祖跟不上張潛的思路,愣愣地重複。“仇家病入膏肓?就沒必要報仇了?那他這些年來所作所為,還有什麼意義?”

“不是沒有意義啊,人總不能為了報仇而活著。他娶妻,生子,研究學問,傳授學問於弟子,不都是意義麼?”張潛笑嗬嗬地看著他,目光中隱約流露出幾分期待,“甚至包括找個地方去實踐心中所想的那個公平之國。總不能為了一個行將就木的人,搭上這一切?!”

“你是說我?”駱懷祖忽然打了個哆嗦,目光變得無比凶悍。聲音也變得尖利而冰冷,“你知道我的仇家是誰?你什麼時候知道的?他快要死了?你怎麼知道他快要死了,你……”

無論他的神態多猙獰,張潛的回答都一樣的平靜,“駱掌門身手高強,且不乏拚將一死的勇氣!而據我這大半年來觀察,這世界上,你拚了性命也進不去的,恐怕隻有皇宮。更何況,你提及皇宮裏的那位,從沒用過一次敬語,比我這個剛來大唐的外人,還要無禮。”

“他快要死了?他快要死了?你沒騙我?你怎麼知道他快要死了?你,你說過,你不懂觀星!”駱懷祖心神徹底失守,目光中的凶殘不再,聲音裏也隱約帶上了哭腔。

有一個秘密,他從來沒跟張潛說過。

他認識李顯,並且彼此之間算得上熟悉。十多年前,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他曾經四處奔走,聯絡心懷李氏的忠臣義士,共推李顯複位。以圖李顯登基之後,自己能位極人臣,影響大唐的施政方向。

然而,就在他已經看到了成功的希望之時,消息卻忽然走漏。一夜之間,無數人被抓,隨即,無數參與者舉家蒙難。而他本人和數十名親信弟子,也受到伏擊,差點身首異處。全靠著一身武藝和一點點運氣,才僥幸殺出了重圍。

在他躲起來養傷那段時間,武則天派遣百騎司大索天下。凡是沾上半點參與“謀逆”嫌疑的人,全都難逃一死。而大夥共推的英主李顯,卻毫發無傷,並且很快就被重新被武則天立為太子。

傷好之後,他再試圖聯係李顯,卻又引來了百騎司的重兵追殺。虧了當時多留了一個心眼兒,留下了假地址,他才又一次死裏逃生。

至此,將大夥出賣給武則天的人是誰,已經呼之欲出。

為了報仇,為了替當年那些暗中支持李顯複位,卻死無葬身之地的人討還公道,他東躲西藏十幾年,付出代價無數。而現在,在他終於看到了複仇希望之時,李顯病入膏肓!

那他這些年來,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他得到了黑火藥配方之後,一炮轟下去,隻會讓李顯解脫,連在絕望中掙紮的滋味都不用品嚐!

“不可能,不可能!”喘息聲越來越沉重,駱懷祖站立不穩,眼淚與冷汗,同時不受控製地往下淌。

這一刻,他無比希望,張潛是在欺騙自己。

然而,僅有的理智卻告訴他,張潛不會撒謊。

張潛既然像托孤一樣,將黑火藥的配方傳授給了他,就不可能再為此事撒謊!

“你坐一會兒,不要急。喝點兒水。你不能為了報仇而活著,記得咱們之前的五年約定,你還要去天竺,建立你的墨家之國!”張潛的聲音繼續從耳畔傳來,像提線一般,將駱懷祖“提”到了椅子旁,木然坐穩。

早就料到,駱懷祖的心神會受到衝擊,卻沒想到,此人會被衝擊得如此之慘。張潛心中,忍不住又生出了幾分同情。猶豫了一下,慢慢從書架深處,取出一本厚厚的,親筆謄寫的手稿,笑著遞到駱懷祖麵前:“這是一位先輩的畢生心血,在師門之中,地位相當於儒家《論語》。我撿其中可能有用的,謄抄了第一卷,希望對駱掌門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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