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墨家子弟 下(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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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議論得熱鬧之際,卻忽然看見張潛大笑著撫掌,“好,人皆說西域女子,能歌善舞,今日一見,果不其然。難得的是,雖然二十餘人共舞,動作卻如此整齊,與節拍毫厘不差。卻不知道是何人所訓,若是用於練兵,足以視為他山之石!”

這簡直就是暴殄天物!登時,非但將郭元振的親信們,驚得兩眼發直。郭元振本人,也哭笑不得地擺手,“好了,好了,讓舞姬們都退下領賞去吧!張少監英俊多金,又前程似錦,長安城內出入,估計擲果盈車,這些西域粗鄙女子,是在難入他的法眼!”

“是!”掌書記荀潁達氣得兩眼發藍,卻不得不吩咐舞姬退下,再看向張潛目光裏,充滿了羞惱。

有求於郭元振,張潛不願意得罪金山道上下任何人。謙和地向荀潁達拱了下手,笑著解釋,“荀書記勿怪,在下於長安之時,也很少欣賞歌舞。所以剛才諸胡女的舞姿美妙無雙,奈何張某是外行,根本分不出其好壞來。”

“張少監客氣了,西域乃偏僻之地,歌舞如何能跟少監在長安城中所見相比。”那荀潁達聽了,心中懊惱稍解,強笑著拱手還禮。

按照他的經驗,酒、色兩樣,乃是少年人的天敵。尋常少年男子無論報著什麼目的,帶著什麼任務而來,十幾盞葡萄酒下肚,再看上一場乳波臀浪,肯定會樂不思蜀。

而屆時,自家大總管郭元振該送酒就送酒,該以胡姬相贈就以胡姬相贈,賓主雙方,一定會相見恨晚。

當少年人把酒喝夠了,胡姬也睡了,自家大總管這邊,無論說什麼話,效果定然都成倍增加。甚至可以讓少年人徹底忘記了原來的任務和目的,心甘情願地站在金山軍這邊,一切按照郭大總管的安排行事。

而張潛,偏偏就是個例外。眼瞅著有兩三斤葡萄酒下了肚子,臉上卻沒露出多少熏然之意。以前無往不利的“飛天舞”,也白白跳給了“瞎子”看,沒收到絲毫的效果。

“長安城中,最有名的歌舞,據說出於媚樓!”今晚的“瞎子”,顯然不止張潛一個。王翰的眼神,迅速就恢複清明,在張潛身邊笑著幫腔,“媚樓中跳舞的女子,最多是來自波斯,其次就是西域各族。跳得其實不比剛才那些女子好。但我等以前去媚樓,都是奔著尋歡作樂而去,所以看得安心,也有心思分辨其好壞。而今天,張少監帶著我等,卻是為了搬兵求救,所以舞姿再美,也味同嚼蠟。”

“的確如此!”王之渙偷偷擦了擦手心處的汗水,也紅著臉幫腔,“荀公,實不相瞞,少監帶著我等,輾轉數千裏,為的是請郭總管發兵去救龜茲。是在沒有勇氣,在這裏欣賞歌舞。”

“大總管請恕罪,下官的確是無心欣賞歌舞!”既然王翰和王之渙,都幫著自己把話題挑明了,張潛也就不願意繼續等下去了。笑著站起身,向郭元振鄭重施禮,“十天之前,周以悌將軍與阿始那忠節,已經率部離開於闐,沿著玉河徑直殺向姑墨。但他們二人所部,都是新敗之師,戰鬥力非常有限。所以,張某鬥膽,想請大總管發兵五千,攻取疏勒東方三百五十裏外的孤石山,以壯他二人聲勢!”

“張少監放心,牛總管乃是百戰之將,有他在,龜茲固若金湯!”郭元振笑了笑,淡然擺手,“西域天氣寒冷,這場雪過後,野地裏能將人凍成石頭。娑葛最多再堅持一個月,屆時,如果再不退兵,手下將士肯定不戰而潰!”

在郭元振麵前,張潛不敢冒充內行,胡亂反駁,因此,隻好拱著手,列舉龜茲守軍的種種弱點,“問題在於,牛總管手中,眼下隻有一萬兵馬。並且遠來疲憊,既不適應西域的天氣,又缺乏跟突騎施人的交手經驗。若是長時間得不到支援,士氣必然大降。屆時,牛總管即便是孫武複生,恐怕也很難令弟兄們死拚到底。”

“那就放棄龜茲,轉往輪台好了。龜茲距離長安有四千多裏遠,牛師獎根本沒必要爭一城一地之得失!”郭元振嘴角輕挑,對張潛所說的情況不屑一顧。

“龜茲城內,還有數萬百姓。而那娑葛,剛剛屠了碎葉!”一股怒火從張潛心中湧起,然而,很快就又被他強壓了下去。繼續滿臉賠笑,他低聲陳說厲害,“西域原本就沒多少漢家百姓,如果龜茲再遭屠戮,恐怕今後二十年內,不會再有中原百姓願意前來。屆時,大總管在疏勒,四下裏全是諸胡,豈不寢食難安?!”

“娑葛屠城,乃是謠傳。他隻是殺了一些反抗激烈者而已,其餘全都遷去了凍城!”郭元振的眉頭也挑了挑,冷笑著反駁,“而龜茲城距離輪台隻有二百餘裏,牛師獎素來忠厚,若是撤退,肯定也會讓百姓先行離開。至於老夫,隻要疏勒不失,老夫自然有辦法,讓群胡相繼臣服於大唐。”

‘臣服於大唐,然後像娑葛這樣,頂著大唐郡王的名號,攻取大唐的城池,屠殺大唐的百姓?’一股怒火,再度燒穿張潛的心髒。然而,他卻用了兩個深呼吸,將怒火再度壓了下去,將衝到嘴邊的話,也生生咽進了肚子內。

“大總管,據娑葛之弟遮孥招供,孤石山那邊,隻有幾百突騎施人駐守。如果大總管覺得出動五千兵馬,會影響疏勒安危的話,借張某兩千兵馬也可。”努力讓自己的態度顯得畢恭畢敬,他繼續跟郭元振苦苦求告,“若勝,戰功全歸金山軍。若攻山不利,責任由張某一力承擔!”

“張少監勇氣可嘉!”郭元振卻根本不為他的話語所動,隻管笑著搖頭,“孤石山乃是西域一等一的要塞,兩千兵馬怎麼可能拿得下來。而給你五千兵馬,萬一大食人從西邊殺到,老夫拿什麼來替聖上守住疏勒?!所以,借兵兩個字,切莫再提。”

“大總管剛才還說,天寒地凍,娑葛頂多在野外停留一個月。那大食兵馬眼下都在蔥嶺之西,即便現在出發,走到疏勒城下也得一個月,哪還有力氣再攻打疏勒?!”王翰氣憤不過,在旁邊高聲提醒。

“此言聽起來的確有道理,然而,老夫卻不能賭那大食人一定不來。”郭元振用眼皮夾了他一下,繼續搖頭冷笑。

隨即,又將目光轉向張潛,再度擺手:“用昭,既然你與郭怒是師兄弟,老夫就托個大,給你做個長輩。站在長輩角度,老夫勸你,不要意氣用事。周以悌和阿始那忠節,都是娑葛手下敗將,你讓他們去攻打姑墨,他們不見到娑葛旗幟還好,一見到,肯定又潰不成軍。反而拖累了牛師獎,不得不分兵援救。”

“至於老夫這邊……”長長歎了口氣,他滿臉無奈地補充,“老夫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防止大食人繼續東侵上,根本無力再管其他。娑葛也好,阿始那忠節也罷,他們都是聖上的臣子,他們兩個誰輸誰贏,都無力將西域割離大唐。周以悌原本應該坐山觀虎鬥就好,根本沒必要親自下場。”

“周以悌縱使有過錯,娑葛也該上本彈劾他,而不是勾結突厥人,直接攻打碎葉。”張潛忍了又忍,最終,卻喘息著反駁。“更不該得寸進尺,又去攻打龜茲!”

“周以悌不離開西域,他無法安心。而攻打龜茲,則是因為宗楚客糊塗,打著調停之名,又讓牛師獎帶著兵馬前來威脅他。”郭元振仿佛不知道自己是誰的臣子一般,高聲替娑葛辯解,“若是當初聽了老夫的話,將周以悌調往別處,將阿始那忠節交給娑葛處置,老夫此刻,已經不費一兵一卒拿回了碎葉,怎麼會有今年秋冬兵火連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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