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業火(2 / 3)

城門,被興奮的弟兄們推開。幾名親衛擔心郭元振的安全,快步迎出城外,擋住斥候的去路。然後和斥候們一道,七手八腳地將信使從馬背上抬了下來。

“大捷,大捷,我家行軍長史於本月十七日傍晚,奪取姑墨州,斬殺姑墨守將攝圖及其麾下一千三百餘人,其餘突騎施部眾潰散!”信使已經累得無法站立,卻依舊堅持著從背後的竹筒裏,取出一份帶著火漆的文件袋,親手舉到了郭元振麵前。

“哪天?”郭元振身體晃了晃,差點一頭栽倒。

這是他預測中最好的結果,同時也是最壞的結果。到了這一步,張潛和郭鴻兩個,幾乎一隻腳就踏入了鬼門關。

“十七日,傍晚!”信使喘息著重複,唾液和血水,順著嘴角不受控製往下滴。

那是三天前,不,是三天三夜之前!郭元振強行壓下去心中緊張,默默推算。來不及了,事到如今,他真的做什麼都來不及了,隻能聽天由命。

用顫抖的手,拔出橫刀,割開火漆封著的文件袋,他取出裏邊的捷報,快速瀏覽。希望,自己能夠從張潛送來的捷報中,看到自家兒子和那三千弟兄們的一線生機。

捷報帶著明顯的張氏風格,完全由數字和事實構成,不帶半個華麗的辭藻。但捷報中的每句話,都讓郭元振心髒抽得更緊。

姑墨城中,果然存放著大批的糧草輜重,甚至還有非常珍貴的猛火油!而張潛,果然不肯讓這批物資,再回到娑葛之手。他肯定沒有能力組織人手,在娑葛回撲之前,將物資運走。但是,接下來打算如何做,他卻在捷報中卻隻字未提。

帶著最後的期待,郭元振的目光迅速落向捷報的最後,一行霸氣的字跡,迅速進入他的眼睛。“糧草難以為繼,娑葛軍心必亂。機會難得,郭總管切莫錯過!”

郭元振的心髒又抽了抽,眼前陣陣發黑,隨即,渾身上下一片輕鬆。

將文件迅速收進信封,他咬著牙,沉聲吩咐:“潁達,替老夫修書給娑葛。告訴他,如果他現在解散部眾,跟老夫一道去長安負荊請罪,老夫還可以保住他的妻兒和族人。若是繼續執迷不悟,老夫必將盡起疏勒之兵,將他本族上下犁庭掃穴,望他好自為之!”

隨即,用力揮刀虛劈,渾身上下霸氣盡現。“擂鼓,聚將,兵進孤石山。老夫要跟娑葛一決雌雄!”

……………………

夜幕下,距離姑墨城不到五十裏的阿悉言城,戰馬悲鳴聲不絕。

中軍帳內,燈火通明。白發蒼蒼的粟特族通譯,奉娑葛的命令,將一份唐軍斥候射進城裏來的戰書展開,高聲朗讀。

“爾乃蠻夷,有地不過一村,擁眾不過百戶。既無尺寸之功於國,又無才德服眾。大唐皇帝不嫌汝卑鄙,封汝高官顯爵,賜汝種子器具。乃是千金市馬骨也!”粟特族通譯臉色煞白,聲音也越來越低“汝卻,卻貪心不足,得寸進尺。欲以螢火與日月爭輝,豺狗,豺狗與蛟龍同列……”

“別念了,欺人太甚!”

“該死,姓張的罪該萬死。早晚老子要抓住他,挫骨揚灰!”

“抓住他,押到龜茲城下去,千刀萬剮!”

“抓住他,押到龜茲城下去點天燈!”

………

四下裏,罵聲此起彼伏。娑葛帳下的特勤、葉護、啜、埃斤、達幹們,一個個氣得兩眼發紅,嘴角白沫飛濺。

眼看著龜茲城被攻破在即,大軍卻因為存放糧草輜重的姑墨城被抄,不得不掉頭回撲,他們原本肚子裏就憋滿了無名業火。而現在,姓張的居然膽大包天,把戰書直接射進了阿悉言城中,更是讓他們忍無可忍。

阿悉言城距離姑墨州還不到五十裏,如果不是娑葛念弟兄們長途行軍辛苦,擔心被姓張的半路偷襲,突騎施大軍現在已經殺到姑墨城下,將姓張的狗賊包圍起來,亂刀砍死。哪有可能,讓此子派人登門挑釁,趁著天黑,將寫滿了字的戰書射得到處都是?!

“繼續念!”唯一保持著冷靜的,隻有自封為突騎施十姓可汗的娑葛本人。仿佛喜歡挨罵一般,他放下手中茶盞,從容命令。

“是!”粟特族通譯不敢違背,繼續對著戰書,小心翼翼地宣讀,“春天時念汝初犯,大唐不欲不教而誅,給汝機會迷途知返。而汝卻不知道感恩,反以為我將士懦弱。夏末,汝又傾巢而來,先奪姑墨,再犯龜茲。殺我百姓,毀我農田,焚我房舍,汙我學校。是可忍,孰不可忍?!”

“張某奉朝廷之命,起三千鐵甲,半月之內,連連光複數城,斷汝後路。汝積年劫掠所得,以及糧草輜重,此刻盡數落入張某之手。汝若理智未失,當知自己大勢已去。盡早自縛手臂來降,張某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保證隻誅首惡,脅從不問!汝若執迷不悟,張某必提三尺劍,斬你於馬下,然後揮師直搗汝,汝之巢穴。”

粟特通譯的聲音再度停止,臉色更白,頂著一頭冷汗抬頭觀望。

“繼續念,怎麼不念了?!”娑葛狠狠瞪了他一眼,厲聲催促。

“小的,小的不敢!”粟特翻譯兩股戰戰,不停地抬手擦汗。

“叫你念,你就念。否則……”娑葛等得不耐煩,手快速抓向腰間刀柄。

粟特通譯無奈,隻好硬著頭皮,結結巴巴地繼續朗讀,“突騎施各部埃斤見此書後,若提娑葛人頭來見,前罪盡赦,大唐以娑葛之爵封之。突騎施各部埃斤若不盡早與娑葛割席,娑葛覆滅之日,亦是爾等身死之時!屆時,爾等麾下勇士,殺特勤者為特勤,殺葉護者為葉護,殺埃斤、吐屯者,大唐皆以……”

“停下,別念了!”娑葛忽然失去了冷靜,站起身,一腳將通譯踹出了半丈遠。

粟特族通譯口吐鮮血,卻不敢喊冤,趴在地上,連連叩頭求饒。自封為突騎施十姓可汗的娑葛,卻忘記了先前是自己堅持讓通譯念的戰書,擺擺手,命令武士將通譯拖下去處死。然後咬著牙,厲聲向四周詢問:“爾等看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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