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劍與犁(2 / 3)

“放心,隻要不到任丙手下,無論去哪,老子都會活得有滋有味兒!”不想把氣氛搞得太難看,王德寶放下手巾,強笑著宣布。“說不定,下次見麵,老子就已經做了校尉。”

“就你,可拉倒吧!”馬承(馬掌釘)端著洗臉水從他身邊走過,笑嗬嗬地搖頭,“除了這圓鼓鼓的肚子,其他跟校尉哪都不像!”

“你別瞧不起人!”王德寶將脖子一梗,低聲反駁,“我肚子裏是大了一點兒,但是俗話說,宰相肚子能撐船。想當大官,肚子肯定不能太小。另外,好歹我各項考核都通過了,雖然跟你們沒法比,去了外邊軍營裏,就相當於駱駝進了羊群。屆時,你們這些比我強的,肯定都無法過來跟我爭,有道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雖然是為了故意逗大夥開心,他才故意把話說得無比囂張。然而,大夥聽了之後,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理由反駁。

王德寶的訓練成績在新訓營中排不上號,但比起碎葉軍中的普通戰兵,還真未必就差哪去。而如果真的像路廣廈先前透露的那樣,在考核中表現出色的人,都被送到了鎮守使身邊聽用,王元寶還的確就成了矬子裏的高個子,說不定因禍得福,很快就脫穎而出。

“夢不要做得太美。”路廣廈洗漱完畢,拎著木製的臉盆和牙缸,故意給人添堵,“我可看到任丙這幾天,一直跟在任校尉身邊打轉。說不定就是想把你要到他手下去,報當日你讓他丟麵子的一箭之仇。”

“胡說,他既然姓任,肯定就是鎮守使的親兵。不可能到下麵去做……”王德寶想都不想,反駁的話脫口而出。

然而,話音落下,他的臉色卻變得非常難看。

任丙是張潛的親兵不假,親兵通常不會下去做隊正帶兵,也沒錯。可如果考核成績在前一百的人,都進入親衛團,除了他之外,新訓營三團二旅一隊五夥的其餘九名兄弟,就難免有人會落在任丙手下。到那時,鎮守使再對大夥欣賞有加,也不可能天天盯著。而親衛團的軍官們,除了姓郭就是姓任……

“不會那麼巧吧?”

“路光腚,你說考核名次在前一百位的會進親衛團,是真的?”

“早知道這樣,當初老子最後那兩箭,故意射歪好了。”

“如果這樣,王胖子真的因禍得福了!”

……

其餘幾個弟兄,也忽然感覺到了一絲危險。紛紛湊上去,忐忑不安地議論。隻有原名楊樹杈的楊成梁,依舊什麼話都沒說。默默地把他自己洗漱幹淨,然後頭也不回地朝宿舍走去。

“小楊,你就一點都不擔心?”車平(車前草)跟楊成梁鋪位相鄰,跟上前,低聲詢問。

“擔心什麼?一條命而已。”楊成梁抬頭看了他一眼,回答得言簡意賅。

車平吐了下舌頭,頓時就沒了話說。楊成梁這種人,就像大冬天茅房裏的石頭,又冷又硬。誰要敢看他不喜歡說話,就故意欺負他,最後結果肯定是兩敗俱傷。

而王德寶,卻又開始替楊成梁操起了心,也拎著臉盆和牙缸追了上來,低聲說道:“小楊,別擔心,親衛團好幾百人呢,你怎麼會碰巧就落到姓任的手底下。如果真的那麼倒黴,你就主動請求調出。別人打破腦袋還想往裏擠呢,你肯騰位置出來,上頭即便不放行,也會想想,你為何放著大好前程不要,非得主動離開。”

“知道了!”楊成梁看了他一眼,回答聲裏依舊不帶絲毫情緒波動。

“我跟你說……”王德寶見此,愈發擔心他的將來。又追了兩步,婆婆媽媽地補充,“咱們都得為自己活著,不能光想著報仇。更不能動不動,就想著自己爛命一條,拚掉拉倒。在兄弟們眼裏,你的命金貴著呢,犯不著跟不相幹的人去硬碰硬。”

“囉嗦!”楊成梁翻了翻白眼,放好臉盆和牙缸,開始坐下來收拾角弓。

王德寶接連碰了兩個軟釘子,也沒有了繼續說話的興趣。訕訕地放好了臉盆和牙缸,也開始保養自己的橫刀。

西域氣候過於幹燥,而角弓和橫刀,眼下都不是碎葉城所能自產。如果保養不良,出現了問題,大夥就要空著手跟敵軍作戰。所以,幾個呼吸之後,路廣廈和逯得川等人,也加入了進來,大夥各自坐在床頭,借著陽光收拾隨身兵器,一個個,態度要多認真有多認真。

屋子裏的氣氛,立刻變得壓抑的起來。不是因為離別在即,而是因為對未來的忐忑不安。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像楊成梁那樣,拿自己的性命不當回事。大夥從絕境中獲救還不到半年,還沒過夠眼前這種吃飯管飽,睡覺有床榻被褥的安穩日子。此外,大夥心裏,其實跟王德寶一樣,希望能夠盡快攢下一筆錢,娶妻,生子,延續香火。

“這是怎麼了?本夥長才一早晨不在,你們怎麼一個個都像被雹子砸了般?!”夥長張思安(張三),忽然風風火火地闖入,楞了楞,笑著詢問。

沒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考核成績名次排在前一百位者去給張鎮守使當親兵,乃是道聽途說,能不能當真還是兩回事。而有誰會恰好倒黴,落到了任丙手下,更是遠在半個月之後的事情。為了還沒發生,隻是與一些可能發生的事情,而心情沉悶,大夥說出來,肯定會被張夥長笑話杞人憂天。

“噢,明白了,你們舍不得本夥長了!”張思安年齡比眾人大,心髒也大,遲遲沒得到回應,立刻笑著猜測。“不怕,不怕,過來領身份牌,大夥的去向都定了。咱們這些人……”

快速看了王德寶一眼,他有些歉意地降低了聲音,“咱們這些人,暫時還是在一起,除了胖子。”

“我就知道!”雖然心裏早有準備,王德寶依舊覺得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歎了口氣,悻然說道。

“不過,你的去處也不差!”張思安又看了王德寶一眼,小聲安慰。隨即,將手伸進木箱裏,快速抓起三枚帶著細繩的銅牌,“看好了,身份牌,上麵是大夥所在隊伍的番號,自己本人的編號和名姓。不要丟,將來如果換了地方,或者升官了,還要交上去,以舊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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