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衛國跟著李參謀他們,加緊追趕前麵的收容隊伍。
不遠處又見公路,難民仿如一條長龍,前不見頭後不見尾。附近有戰場,炮聲隆隆。低垂的陰雲籠罩,爆炸的閃光不時蜿蜒在低垂的雲層之間,不時的激烈槍戰聲縈繞在耳邊。
天空中下起小雨,道路泥濘,一步三滑,大家都走得吃力不已。
“李參謀,彙合點在哪?他們抬著烈士,怎麼走得那麼快?一直追不上。”鐵衛國有些奇怪,他以為很快就可以趕上收容隊的,但走了老遠的路,卻除了亂七八糟的腳印外,啥都沒見著。
“快追上他們了,在前麵公路上。”李參謀指著前麵,“我們要穿過公路,到那邊山頭去。我們的收容指揮部在那邊。現在這裏已經是敵後了,鬼子推進得太快,我們完全沒得擋啊!不知道何時才能將他們趕走。”
鐵衛國沒說話,前麵公路上的望不見頭尾的難民隊伍,帶著一種國難當頭絕望無助的死氣。隊伍裏有各色人等,但現在都沒了高低貴賤之分,隻有一個共同的身份行動:逃難。
鐵衛國雖然目力極好,但現在卻沒法看清到底哪些是收容隊的人。不過是有一些抬著擔架的,但大都好像不是軍人,是一些年輕的麵孔,其中還有女的。
終於他看到了一麵不大的旗幟,插在一個女的後脖子衣領裏,旗幟在寒冷的風中伸展拉開著,上麵打著“粵隨軍戰地服務團”和“青年學生救亡隊”兩個標識旗號。
應該就是他們了。從旗幟標識上看,他們應該是大學生,國難當頭,學不上了,勇敢隨軍戰地服務,做鼓動宣傳、救護傷員、運輸彈藥等工作,令人感佩不已。除了沒有直接拿槍參戰,戰場的血腥殘酷他們都經曆著。
有鬼子的飛機來投彈轟炸,李參謀抬頭望了望,沒有下令停止前進。鬼子目標是公路,而他們還在小路上,沒危險,還夠不著挨炸。
“繼續走,到公路上去!”李參謀下令。
前麵鬼子的飛機俯衝下來,掃射著子彈,往公路上扔下炸彈後拉起。然後兜圈調頭來又再轟炸,如是反複。它們是無敵的,沒有任何對手,隨心所欲,似在以屠殺無辜平民為樂。
一路小跑近公路,巨大的炸彈爆炸過後傳來的驚天動地哀苦哭叫,撕心裂肺。那聲音有被炸傷痛得失去理智的,有被炸死失去孩子的母親的,有被炸死失去父母的孩子的。
繼續趕到公路邊,登上公路,觸目所見,慘狀無以複加。有一個年輕的母親抱著她被彈片削去辦個腦殼的兒子,在哪裏呆呆地坐著,全身血肉模糊,仰望著天空,人已經發瘋失去了知覺狀態。
另有一個老者,白發蒼蒼,鐵衛國路過,老者痛苦地跪地拉著鐵衛國的腳不讓走,而後兩手緊緊抱住,要求給他旁邊被炸斷雙腿在痛苦嚎叫的兒子來一槍,讓他早點上路,早點結束痛苦。
鐵衛國無法走脫,但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隻能任老者抱著他的大腿磕頭不止,拉也拉不起來。
“兵大爺!官老爺!你行行好吧!他是我兒子,幫我給他來一槍,他遲早要死,我不想他那麼痛苦啊!”
李參謀走過來,掏出手槍遞給老者:“老人家,你自己動手吧!你生了他,給了他一條命活到現在,他賺到了,你現在收了他,自己拿回去。”
老者感激涕零,顫巍巍地接過槍,卻突然對準著他自個太陽穴來了一槍,倒在了鐵衛國腳邊。
李參謀撿起地上的手槍,正要對著那被炸斷雙腿的中年漢子開槍,好讓他們父子團聚,那中年漢子滿麵感激之色,兩眼定定地看著他,帶著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