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路明非原本憤怒的表情以及那狂躁的情緒瞬間消失了,他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那黑鱗簇擁的臉頰的表情。

在陰影之中出現的,是極少在路明非身上見到過的冷厲。

片刻,他抬起了頭,望著手指縫中paco露出的血紅的眼眸,緩緩說,“你們.都該死啊。”

他捏碎了paco的腦袋。

就像鉗子夾爆了一顆脆爽口的通紅蘋果,那難以言喻的響聲稍縱即逝,大量的鮮血和白色的物質濺到了窗戶上,他的身上,沒有躲避。

在無頭的屍體開始倒向他之前,他已經離開了。

背後響起了屍體砸在地上的聲音,路明非已經站在了車廂外的黃線邊緣。

停靠在月台的列車內散發的白色冷光將他的影子打在黃線外的月台大理石地麵上,那些如潮水般的死侍看過來時,他知道了被控製的這三分鍾內,這些危險又致命的生物兵器被下達的最後一個指令是什麼。

不需要猜測,不需要質疑。

因為所有的死侍,在paco死亡的一刻,蛇似的暗金瞳眸都躍過了車廂,盯向車廂末端玻璃後那個呆坐在座椅上低著頭的女孩。

仿佛感受到了那灼熱的注視,車廂的女孩也抬頭了,正好看見了窗外驟然回頭望向自己的路明非,四目相對。

【三分鍾之內,死侍的唯一目標是你身邊的那個女人,他們會不遺餘力地殺死她,然後吃掉她,不剩下任何一滴血,不見任何一塊碎沫。

路明非,選擇吧。

三分鍾的時間,是盡可能地創造奇跡,在幾十隻嗜血的死侍口中爭搶那如白花般脆弱的女孩.亦或者衝下地鐵站疏散那些生存率更大一些的普通民眾?】

幕後藏身的皇帝從未有如此一刻在路明非的眼前那麼的鮮活清晰,在玻璃的倒影中,祂坐在黑暗中妖冶的黃金瞳凝視著路明非,或許還帶著一絲諷刺的笑,期待著他所期望的一切發生時。

原來林年一直以來都麵對這麼大的惡意麼。

這大概是對上次聽證會的報複?不過他不後悔,他這輩子打人臉的次數屈指可數,打皇帝這種自以為高高在上的東西的臉,他尤為引以為豪。

沒有多餘的時間思考,每一瞬間的思考發生時,現實中的殘酷事實也在同步發生。

似哭似嚎的啼哭聲響起了,死侍中有失去了下半人身,如蛇般的變態死侍曲起上半身發出了嚎叫,那是令人毛骨悚然到靈魂深處的嚎叫聲,介乎於哭與嘶吼,空靈似深海鯨魚的長鳴。

那一道嚎叫引起了死侍群的共鳴,啼哭此起彼伏,昏暗的地鐵站中蛇瞳閃縮著,在那群體的嘶吼結束的一刻——

幾十道死侍尖嘯著衝出,如脫韁的野馬、嗜血的狂鯊、殘冷的狼群,在列車燈光的照耀下那些衝刺而來的黑影在大理石地板上因為速度被扭曲成了彎折的影子!

有一隻死侍從路明非身旁衝了過去,但路明非沒攔他,因為沒有意義,攔下一隻、兩隻甚至十隻,二十隻都沒有意義,隻要有一隻進入車廂,也必然會有一隻或者更多隻進入車廂,一切都會滾進既定的殘酷悲劇!

死侍們沒有在乎車廂前的路明非,接二連三地掠過了他,爭先恐後地撞向那對於怪物來說脆弱無比的加固車玻璃、奔向如開蓋即食的罐頭似的車廂頂部。它們貪婪地搶奪著每一寸空間,隻為了更快一步,更近一步地撕開那白光中低頭垂坐著的脆弱的女孩!

暴怒到幾乎顫抖的路明非隻是站在那裏,沒有動,黑色的影子接二連三在他身邊刮起風聲,那雙赤金的黃金瞳內看見的,是迎麵而來的,洶湧如血浪的惡意和絕望。

真是噩夢般的場景。

看著眼前的一幕,路明非覺得曾經自己做過的那些令他半夜驚醒的噩夢上似乎也不過如此。

噩夢總有夢醒的時刻,但現實不會,如果糟糕的事情真的發生了,那麼這場噩夢將會成為他後半段的人生。

他不可能一口氣攔下這些死侍,這是殘酷的現實。

他的心髒在以不不可思議地頻率脈動,血統精煉技術的極限不斷被拔起,未知的路徑不在乎風險地開拓!將一切都拋到了腦後,那些高漲的憤怒以及毀滅的欲望不加掩蓋地上湧,衝擊著堤壩,那心防堅固了十八年的牆壁上開始擠出驚心動魄的裂痕!

為什麼我不是林年,為什麼我的言靈不是時間零,就算我的言靈是無塵之地也好,哪怕是君焰

他承認,現在的自己的確很強,在憤怒之中他每時每刻都在變強,血統精煉技術的桎梏正在被狂暴地撞擊、拆毀。可能愷撒·加圖索,楚子航那樣在卡塞爾學院內叱吒風雲的話題人物對上現在的他也是九死一生。

但這種強真的有意義麼?

第一次死侍撞破了車廂的玻璃,但由於地鐵的加固玻璃實在是太過堅硬,導致他半個身體卡在了玻璃內,一隻手正在竭盡所能地按住身邊的玻璃往裏麵擠,即使尖銳的碎片劃破了他的軀體帶出了翻折漆黑的血肉也毫不在乎!

沒有。沒有絲毫意義。

難怪林年有些時候會露出那種脆弱無奈的表情,原來他一直以來都是這種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