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破夭伸耳一聽,山下隱隱傳來了車聲。這時,負責監視山下公路的孫玉國也發來暗號:三輛裝甲車,一輛轎車。兩輛裝甲車在前,一輛在後,轎車居中。
這樣的陣勢,也隻有鈴木俊三才能享受吧。
龔破夭和範庭蘭相視一笑,便分開,各自尋找自己的伏擊點。
龔破夭躲在一塊大石頭後的樹叢裏。從他這個方向望去,下麵V字形的路彎,全都收入眼底。視線極佳。
並沒有多大的興奮。
龔破夭也感到奇怪。
這可是好不容易才等來的機會啊,怎麼會不興奮?
從襲擊今村均的總部開始,就一直逼著鈴木俊三出洞,這下鈴木俊三終於出洞了,就要進入他們的伏擊圈了,怎麼說,也應該有點興奮啊。再說,隻要將鈴木俊三擊斃,他們此行的任務就基本完成,就可以回去,上戰場參加戰鬥。
想到上戰場,龔破夭便興奮。雖說這特工的活也很刺激,但在他龔破夭看來,這特工的活,總有點偷偷摸摸的感覺,比起戰場上麵對麵的真槍實幹,一下子就消滅一群日軍來,這特工的活就顯得小打小鬧,不夠過癮。
怎麼說呢?當是戰場體現的是一種勇猛、豪情、爽快吧。打勝仗的光榮感也十分直接,痛快而淋漓。這特工戰呢,則是鬥智多過鬥勇,說白了,就是搞陰謀詭計的多。欺、瞞、詐、騙、誑、假、惑等等手段都要使出來。即使偷襲了敵軍,殺了對方的特工,炸了機場之類,也沒有多大的勝利感。因為隻要還在鬥著,誰都不敢說自己是最後的勝利者。說不定,當你正自以為勝利的時候,對方的槍口已經瞄住了你的腦袋,一顆子彈無聲無息就鑽入了你的頭,令你死了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輕輕歎了一口氣,龔破夭提起了精神。
他希望這次一戰功成,然後速速歸隊,帶領連裏的弟兄一同上戰場拚殺。
陽光從枝葉間滑下來。地上斑斑駁駁的陽光,如若金色的蝴蝶,輕輕地翩舞,將遙遠的春息,帶到他龔破夭身邊。
等待是最難熬的。
等待著的時間,仿佛處於靜止。
龔破夭抬頭看了看天空的太陽,太陽也像渾然不動,一萬年才挪一寸似的。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在他龔破夭的印象裏,即使是守候一隻狐狸,他的心情也是很舒適的,並沒有這般等待的難熬。
為啥?
是我急於完成任務,急於歸隊?
龔破夭不由想。
想歸隊是真的,但並沒有到急的地步。軍人以服從為天職。既然他接受了領導特工隊的重任,他就已經泰然處之。到了南寧之後,他都盡職盡責。單是地形地貌的偵察,他就做到連一棵樹斷了哪條樹枝都一清二楚。這也使他與岡本鬥法的時候,占盡了上風……
這麼說來,他心裏是已經認同了眼前的特工任務。以他的性格,隻要是認同了的,他都全力以赴。
怎麼會感到難熬?
龔破夭心裏感不解。
莫非——
當你辛辛苦苦等來的,不是你所等待的獵物,比如狐狸變成了野兔,你興奮的心情馬上就會感到失望,連開槍的欲望都沒有了。
心下頓然一驚,龔破夭差點沒跳起來。
卻沒跳。
他仍然堅信得到的信息是準確的,從山下馳來的轎車裏,坐著的就是鈴木俊三。
可他越是堅信,心裏越是覺得虛。虛到空,空到無著無落的慌。靈魂也像不在自己身上一樣。
糟。
心道一聲。
他趕緊凝神、調息。
不一會,他的心才由靜而致遠,心底也像秋水一樣清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