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中正左右為難之際,鄢五錯馬一躍,一閃之間來到近前,手中鞭子一抖,便把王中正寶劍擋開。鄢五對王中正道:“王大人休要與這廝客氣,您且一旁壓陣,待在下來會會他。敢劫殺欽差大臣者,必死。”說罷軟鞭再一抖,便纏住了匪首一把利斧,旋即用力一甩,斧頭脫離匪首之手,落在一個匪徒頭上,隻見那匪徒腦袋一歪,冒出一股腦漿,便倒地氣絕身亡。這招變化太快,對手幾乎都沒看清來者何人,便被奪了兵器,且還摟草打了兔子,自己一方白白損失一人。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鄢五已經看出,王中正不是人家對手,尤其是在力量上,雙方懸殊太多。倘若自己還不出手,當真讓他出醜,那就太不厚道。為了解救王統領,還不讓他失了顏麵,必須找個理由,於是他才說了這番話。因為,鄢五知道,不能糾纏下去,更不能讓那些女子來救王大人,不然,不僅僅是王大人沒麵子,就連欽差大人,也會更沒麵子。在這關鍵時刻,救下王大人,便是救下了自己主人,也為主人在朝中贏得一個朋友。這筆買賣很合算,何樂而不為?鄢五看得出,王中正不壞,雖然武功不太高,卻是錦衣衛裏比較正直之人,交下這個朋友沒有壞處,尤其是在這出巡路上。此去路途還很遙遠,老爺一路上也少不了錦衣衛保護。自己縱使有通天本事,也是需要人幫助的,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旁觀者要強。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嘛。走到一路上,目標一致,救他便是理所當然之事。
王中正見一個名不見經傳之人,這個時候出麵為他解圍,先是不悅,繼而不爽,正要罵他不知天高地厚,卻見此人手中馬鞭,突然伸長了很多,像長了骨頭一樣,直挺挺從眼前刺過去。能將軟鞭子在瞬間變成一根長矛,堅不可摧,說明此人內力十分了得,一定在自己之上。他這才放下心來。一路上,他見鄢五手中馬鞭,與別人不同,但一直沒在意,現在終於明白,這可不是一根馬鞭,這是一個內家高手的拿手武器。
鄢五手中軟鞭,是三根千年葛藤編織,再纏繞上非常細致的精鋼絲而成。卷起來握在手中,是一根馬鞭,雖說稍長了些,可他從來沒展開過,一般人並無感覺異樣在哪。甩開來伸直了,灌注內力,便是一柄丈八長矛,威力無比。使用長矛者,一般都是內力深厚之人,單手使用長矛者,一定是內外兼修的大行家,不然,根本不能將馬鞭使得得心應手。對方斧頭劈來,那力道與氣勢,尤如沉香華山救母的神斧,可是,遇到鄢五,便像劈進水裏一般,斧頭反而被鞭梢纏住。隻要用力一拉,便能起到四兩撥千斤之效果。即便斧頭不被纏住,斧頭離對方身體也還差一丈多遠,根本夠不著。這兩種武器相碰,簡直就是典型的以柔克剛,使用斧頭一方,任憑你力大如牛,也一點辦法都沒有。頃刻之間,匪首已經丟失一把斧頭,立時便處於下風。那可不比寶劍對斧頭,硬碰硬,剛對剛。長處與優勢,立馬便能見出。使斧頭者,有股子力氣即可,使軟鞭者,可就不單是需要力氣。上乘者,就是絕頂高手,那是需要內外兼修,並且達到一定火候。需要力量時,要無堅不摧;需要柔韌時,更要柔若蠶絲,纏住對手,縱使力大如牛,也解不脫如此纏繞。鄢五其實就已經達到了這種爐火純青的地步,隻是,隻是他修煉到家,平時很難讓人看出他的本事。
鄢五正要乘勝追擊,直取匪首首級。鄢懋卿見狀,急忙大喊:“休要傷人性命。”鄢五聞聽,便收了手上力道,隻製服於人,而不傷人性命。隻見他抖動著一條軟鞭,圍繞匪首上下齊發,左右開弓,三幾招功夫,就把匪首的另一把斧子打落在地。再勒馬一躍,右手一抖動,軟鞭便纏住了匪首脖子,用力一拉,便把匪首拖下馬來。錦衣衛幾名兵士,跳下馬來,一擁而上,將其縛住。其餘匪徒見狀,作鳥獸散,唯恐爹娘少生了兩條腿。亦有三五個忠於匪首者,呆立一旁,誠惶誠恐作械備狀。
匪首開始垂頭,自認倒黴,隨後便態度傲慢,拒不認罪,始終梗著脖子,斜眼望向天空,作對抗到底狀。因為他知道,昨夜有盜賊盜取欽差大印,都被欽差大人赦免無罪,料想今日自己生命也應無虞,所以,看起來,匪首簡直就是有恃無恐。他要看看,這個欽差大臣,是不是在做戲給別人看。他本來也想過掙紮,但他一想到對方用一根馬鞭就將他縛住,便知道,一切掙紮都是徒勞,便不再動彈,任憑事態發展。
果然,欽差大臣鄢懋卿,正如匪首預料一般,真的大手一揮,說道:“放了他們吧。”又向眾人說道,“本欽差並非姑息養奸,隻是源頭不在他。你們就當切磋了一次武藝。”
匪首這才知道,原來這位錦衣騎馬者才是欽差大人,他還以為是某位隨行三品吏員。他不相信欽差大人不坐轎子而騎馬,世間上哪有這樣的欽差大人?據委托方提供的消息,欽差大人是一個驕奢淫逸之徒,眼下看來,好像名不符實。僅此一點,匪首便有受騙上當之感覺,他後悔,沒問清楚青紅皂白便接下這單活兒。
見匪首並不離去,且還是一副不服氣的樣子站立原地,鄢懋卿又說道:“怎麼,你不相信本欽差說的話?倘若還不服氣,就將本欽差頭顱砍去,本欽差絕不皺一下眉頭。”說罷微閉雙眼,好像真在等待匪首上來砍他人頭似的。
倒是旁邊的汗青,一時之間不知父親何意,高度戒備,以防萬一。
匪首瞪著欽差大人看了片刻,終於垂下那高昂的頭顱,歎息一聲,說道:“知道欽差大人不會殺我,但不料大人竟然如此坦蕩,就憑大人不坐轎而騎馬,證明大人並不是傳言般不堪。在下誤信讒言,有眼無珠,愧對大人。大人不殺之恩,銘感五內,今生無以為報,隻有來生再行報答。大人不殺在下,在下也是斷斷活不了的,大人既然仁義,在下便賣個人情於大人。”匪首說罷,招呼餘眾一起向欽差大人跪下磕頭,感謝欽差大人不殺之恩。叩謝完畢,匪首起身撲向自己手下,抓住一匪徒之手,匪徒手中大刀,直插匪首胸膛,隻聽得噗的一聲,匪首便當場倒地身亡。匪首心態陡然變化,主要來自於鄢懋卿態度坦蕩,真的不殺與做戲,是能看得出來的。他還想到,那個騎馬的才是欽差大臣,他一直以為欽差大臣應該在轎子內。女子抬轎,一個大男人敢坐,那就殺了也不冤枉他。誰知並非如此,定是來人傳達指示時添油加醋,把欽差大人說成了一個該殺之人。因此,他感覺自己被人利用,也再無臉麵活在世上,便飲刀自盡。當然,指使他殺害欽差大臣之人,目的和動機都不在於此,隻是匪首收了二萬兩銀子定金,現在感覺欽差大臣並不像來人所描繪的那樣,便轉念自殺而已。他不死,這二萬兩定金便要退還,他一死,便可為兄弟們掙得這筆銀子。他覺得,唯有自己死了,才是最劃算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