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44:抄嚴府金銀少得難想像(上)
嚴嵩得知此事,心裏笑了,這就是徐階之為人,為了國家大事,不惜犧牲年幼無辜的孩子。繼而他又在心裏懺悔,很對不起這個幼小的生命。隻是時間不允許,要是有充足的時間,接過府來,將其婚配,或可保全其性命。嚴嵩自己亦說不清,這一招是自私,還是毒辣,反正,這一招成全了徐階一代名相的誕生,亦算保全了自己一家老小之性命。
當然,嚴嵩本無心害素娥,他的確是想攀上這門親戚,動機雖然不純,卻亦不會如此毒辣。徐階原本亦用不著用素娥的死,來換取這場戰爭之勝利。但嚴嵩是無論如何亦想不到,徐階為了他嚴嵩,真正下得了手。
亦不知是還在繼續做戲,故意氣氣徐階,還是真心懺悔,又或者是真正承認了這個“孫媳婦”。抄家的人,在嚴府供奉祖宗牌位處,看到了角落裏有一塊小牌子,上寫:“故嫡長孫媳嚴徐氏素娥之牌位”,墨跡新鮮,一看便知是剛寫不久,所以才那麼令人矚目。
聽到素娥被徐階掐死的消息,還是在自家的客廳裏,就在接待徐階吃飯,跪地求他的地方,嚴嵩狠狠地吐了一泡口痰。不知是厭惡自己為求活命,恬不知恥地向人下跪,還是憎恨徐階行事太過毒辣。以嚴嵩的修養,本不至於如此粗魯,自從九歲那年起,被人諭為神童以來,就從來沒有過隨地吐痰之習慣,這亦是他七十多年來的第一次,亦是最後一次。直到他餓死在自家的祖墳前,亦沒有隨地吐過痰。
一代權臣?一代奸臣?一代巨貪?一代……一代……?不管是什麼,就這樣,在嘉靖曖昧的態度裏,在黨爭的角逐之下,殞落於萬丈紅塵之中。懵懵懂懂之間,嚴嵩便被人釘上了曆史的恥辱柱。嚴黨自然亦不例外,跟著陷進這場曆史旋渦,空前的浩劫之中。
嘉靖皇帝沒讓嚴嵩等待得太久。是年三月,王世貞父親王忬兵敗灤河,嚴世蕃力勸聖上斬其首,時任刑部左侍郎的鄢懋卿,對王忬之死,雖然沒有推波助瀾之作用,案件卻是由其掌管,殺人的文書得由其簽署。處決王忬後,嚴世蕃推薦其舅父接替王忬缺,嘉靖非常不滿,召嚴嵩入玉熙宮議事,見其年邁昏聵,產生嚴重的厭惡情緒。
近年來,嘉靖情緒變化原本無常,這一瞬間的心理變化,卻被徐階看在眼裏,下朝後找到陳洪,證實確有其事,便與陳洪密謀,正式起動倒嚴程序。陳洪告訴徐階,倒嚴如要一舉成功,惟一人可堪大用。徐階當即跪地,給陳洪行大禮,懇求賜教。陳洪便推薦了藍道士。以藍道士扶乩,天降神仙語,加深嘉靖內心對嚴嵩的厭惡情緒,並在一瞬間暴發,或可一舉成事。
呂芳因楊金水案,被遣送南京守陵。陳洪接替其位行使其權,卻並未明確其司禮監掌印大太監之職。兩個相同處境之人,串連在一起,便可幹一番大事業:一場倒嚴行動,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勢,拉開了帷幕。呂芳有這一天,他早就明白,就在鄢懋卿將《大明鹽事疏》托他轉呈聖上那日,他就預感到了。
實際上,從那日算起,亦就是一月的時間罷了,就被陳洪搞定。呂芳已經摸不透主子心思了,他坦然接受了命運的安排,但卻替主子惋惜。
臨行前,他還冒死向嘉靖進言:“主子啊,奴才年邁,不中用了。請主子聽奴才一句話,大明江山社稷,需要能臣幹吏打理。鄢懋卿是一個可堪大用之人,請主子別因為嚴嵩而棄之。主子是英明的君主,嚴嵩其實就像一麵鏡子,可以幫你照出臣子的好壞。景修之才學智慧,不在子升、肅卿,甚至叔大之下。景修尤其能掙錢,倘若主子不拘一格,破例擢升到內閣,主子便會有使不完的銀兩,大明江山更會繁榮富庶。放眼大明億兆黎民,惟景修有此能耐。”
嘉靖不屑地看了呂芳一眼,傲慢地說道:“呂芳,別把自己當成諸葛亮,人死了還嚇退司馬懿,斬了魏延。朕不是阿鬥,你一個奴才能看到的事,朕未必就沒看到。朕要不保他,隻怕早就已經死過十回。朕還是要向你保證,景修是不會死的,至於以後如何,朕就管不著了。眼下朕要用一個人,就讓陳洪接替你吧。你當了一輩子奴才,就和楊金水一起,去過幾日平淡日子吧。什麼人辦什麼事,朕這裏清楚得很,有些事,陳洪辦得會比你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