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兒子萬成把拳頭捏出汗來,二兒子千成更是恨得咬牙切齒,三兒子百成正要撲上去與陳洪拚了,被鄢五一把拉住。因為要顧全大局,孩子們沒有一人真正動手,他們都明白,倘若為了這些銀子與陳洪和抄家的兵士幹起來,那就鄢五家亦沒人能活得下來了。
陳洪想起當年抄嚴嵩的家時,便是徐階與主子想了個虛報數字的辦法,將嚴嵩頭上戴了一頂大貪官的帽子。他亦想借用這個手段來對付鄢懋卿,不然,隻抄出這麼點銀子,誰亦不會相信,更說服不了人。陳洪便居高臨下向朱七討主意,希望參照當年抄嚴嵩家的辦法,多弄點銀兩出來,以免主子在處理鄢懋卿時為難。
朱七堅持不同意這種做法,他嚴正地說道:“老祖宗,當年抄嚴嵩家是特殊情況,鄢懋卿隻是暫時停止刑部左侍郎之職,到現在為止,人家頭上的通議大夫頭銜還沒摘掉呢,還是二品官銜,聖上還未正式下文怎麼處置,必須按實際情況呈報主子。那一百多壇鄢公酒,不能算著家產抄沒,那是人家的勞動成果,再說,那是他管家鄢五爺家的,包括那五千多兩銀子,都得給人家留下來,好維持鄢府上下人等之生計。”
陳洪卻不認同,陰惻惻地說道:“朱七,朱大人,別以為你是聖上身邊的紅人,你老祖宗我就把你沒辦法。查抄的銀兩本來就少得可憐,就算別的可以不做手腳,再不把這些酒搬回去,怎麼向主子交待?至於那五千兩銀子,總是在主子家賺得來的吧,為何不能抄沒?”
朱七不甘示弱,說道:“老祖宗,要不這樣吧,這些酒先封存在這裏,倘若主子說要抄回去,再來取便是了。”
“不行,要是再來取的時候沒有了,找誰負責去?”陳洪寸步不讓,一定要把酒拉回去。
朱七心裏很是不爽,心想,叫你老祖宗,是給你麵子,不要說還沒真正當上老祖宗,就是真正當上了,我朱七當真要不尿你,你又能咋的。朱七沒辦法,隻好抬出殺手鐧,他附在陳洪耳邊道:“老祖宗,鄢懋卿畢竟是能臣幹吏,聖上非常欣賞他,您是知道的,說不定哪天再次起用他,那時,您將如何麵對?還是先照實呈報,由英明的聖上作主吧。那樣的話,我們做奴才的,進退都可選擇。倘若激怒了主子,日子怕就不好過了啊。再說,您知道王爺與景修的關係吧?給自己留條後路,無論在什麼時候,都總是沒錯的。”
陳洪想了想,覺得這事亦不是沒這種可能,雖說徐階沒有特別交待,要如何處置鄢懋卿,根本還沒有結論。聖上的確是喜歡他的,要是哪一日鄢懋卿真的東山再起,可能就不是二品侍郎,說不定一品內閣亦不一定。到那時,日日見麵,如何麵對?再說,就眼下主子這身體狀況,裕王遲早是要接班的,倘若裕王成了主子,徐閣老還是不是首輔,那就要另當別論了。
以裕王與鄢懋卿的連襟關係,進入內閣做個輔臣,又有何難哉?如今之事,還有什麼事是不能發生,不會發生的?倘若不是有此一層擔心,徐階首輔為何要這般著急地處置鄢懋卿?定是徐階發現了什麼於他不利之苗頭,方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痛下殺手,致人於死地,以絕後患。到鄢府查抄前,徐階貌似善意地提醒過他:“注意鄢府總管鄢五,最好別忍他。”
開始時,他理解為徐首輔善意提醒,誰都知道鄢五武功了得,宰殺倭寇竟然就在眨眼之工夫。陳洪當時還特意反其道而行之,想想看看鄢五究竟敢不敢出手,想故意激怒於他,試試他武功到底有多高。現在想想,覺得這是徐階給他下的套,故意激發他的逆反心態,好讓鄢五出手,替他徐階鏟除了我陳洪,然後再以正義之名,鏟除鄢氏一族在京城的全部力量。
陳洪不禁嚇出一身冷汗,感覺徐階總是在給人下套,難道我陳洪就那麼的令他徐階討厭,非要除之而後快乎?現在,他非常慶幸鄢五沒有動手,否則,怕是自己已經糊裏糊塗地成為冤死鬼了。想到此,陳洪便不再堅持,留下酒和書,押解著其它物品,回內務府交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