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放眼望去,王旦、王延驤亦是看著二皇子,臉露笑意,很是嘉許。元弈則滿眼寵溺地望著二皇子,顯然未料此子有如此氣勢、如此誌向,不禁對其刮目相看。
二皇子雖與元奕一樣好兵,但在這種場合本該安分守己,靜心看著便是,怎地突然如此咄咄逼人了。
閔含章突然想到了什麼,頓時恍然大悟。現下正是雙龍奪嫡之時,二皇子突然口出狂言,刁難梁臣,莫不是早與王旦等心腹人等謀劃好了,在聖上麵前故作狂態,以悅元弈之心。
元奕向以霸氣聞名於世,二皇子若能投其所好,必然會被元奕喜愛。
不依功業,不依盛名,不依政績,獨投其所好而奪恩寵。這似乎與自己以“含章”二字而得寵幸並無不同。
想到此處,閔含章又掃視一眼眾人,隻覺人人麵帶笑意,卻是個個心懷鬼胎。
世間事大抵如此。功成名就靠的往往不是才華橫溢,不是驍勇善戰,而是才華驍勇以外的、不需要努力的因素。
見二皇子無禮,富修石不禁正色道:“方今天下三分,貴國坐擁天下六州,敝國隻坐擁四州。然我大梁之民皆義勇之士,大梁之臣皆自強不息之輩,若貴國不顧天下百姓渴求太平之心,興不義之師,逆天而行,我大梁寧折不彎,必寧玉碎、不瓦全。二殿下私度之,大周北有左袵圖謀不軌,西有大齊虎視眈眈,南有渭河天塹,況我大梁傾國拒之,貴國可有勝算否?”
富修石不卑不亢,義正言辭,若不是總會想起妓院之事,閔含章幾被其凜然正氣折服。
二皇子不服氣:“富大人可見過我大周虎狼之師?縱然大周四麵皆敵,但若要興師滅梁,區區梁國豈能擋我鐵騎。”
“兵在精不在多,且貴國軍士不善水戰。戰事不易,還請二皇子慎言為是。”
二皇子冷笑道:“不善水戰?午後還請富大人看我大周英才如何在水上作戰便是。”
閔含章心中大奇,午後就到二皇子主持的武試了,難不成武試是在水上不成。
“臣雖文弱,但也曾讀兵書。吾聞‘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然後十萬之師舉矣’。戰事非易事,若說周兵強、梁兵弱,則貴國定然取勝,吾實不敢苟同。二殿下豈不聞燕之敗於田單,魏武敗於赤壁,漢高祖敗於睢水乎。吾私度貴國大將不過魏武、漢高祖之才,而吾國卻上下皆莒城、即墨臣民,隻要有一田單振臂高呼,率軍奮起,隻怕勝負利鈍實難逆料呢。”
不僅是閔含章,連元弈、楊椿都齊齊向富修石投去了讚許的目光,閔含章身旁的馬嬰亦輕聲讚歎“真辯士”。隻有太尉陶衡及四大將軍心中不服,不以為然。
元弈示意二皇子莫要再糾纏,笑道:“富卿真可謂不辱使命呢。”
富修石躬身行禮道:“臣隻是實話實說而已,敝國不敢撫貴國逆鱗,但也不屈虎威。”
雖然自己的挑釁都被富修石針鋒相對的駁了回來,但二皇子很是欣喜,隻要適才的強勢被元弈所認可,便是成功了。至於得罪富修石,根本就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這本就是二皇子向元弈展示心誌而已。
就在這時,場中才子皆已吟詩屬文,人人交了文章,大皇子上得樓閣,跪在元弈身前:“稟父皇,今日上午的英才會已結束。眾英才俊彥皆已上交文章,還請父皇過目。”
大皇子跪在樓閣中間,身後是四名中年太監。隻見四名太監皆手捧一摞白紙恭敬跪著,手中白紙就是適才俊彥限時所寫文章。
凡能參加英才會的人皆是各州郡官員推舉而來,就算不是什麼經天緯地之才,但也盛名在外,所屬文章定然沉博絕麗,不能讚一辭。隻是場中有近千人,太監手上有近千張白紙,元弈如何看得完,也隻能挑些好的觀摩一番了。
元弈心情不錯,笑道:“澄兒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著人好好侍奉諸位才子,可莫要怠慢了他們。”
大皇子元澄應諾起身道:“孩兒理會得。適才孩兒見此處依山傍水,鍾靈毓秀,且我大周青年才俊彙集,諸位文武大人集聚,正是良辰美景,承平盛世之時。孩兒偶有所得,亦得一篇拙作,還請父皇及諸位大人指點一二才是。”
大皇子年近三旬,容貌與二皇子元汐頗為相似,不過眉宇間少了幾分英氣,多了幾分書生氣。大皇子向來喜好風雅,素日裏結交多是當世鴻儒文人,說話也咬文嚼字,不似二皇子放浪灑脫。
見二皇子端坐元弈之側,大皇子眼睛微眯,心中暗恨,隱隱不爽。
看來看去,還是二皇子順眼些,難怪元弈久久不肯立太子。閔含章心中暗忖著。
元弈道:“既如此,你將文章交予丞相大人,請他給你指點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