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看著身上黑色皂衣，緊握著手中寬刃大刀，閔含章有一種自己真是天景城衙門裏皂衣捕快的感覺。
但自己已是將軍，氣勢遠比衙役威嚴。
初著此衣，閔含章就渾身不自在。自己習慣了在刀口上討生活，刀出鞘必見血，箭離弦必殺人，與整日裏清閑自在、無所事事的衙門差役自然大不相同。
自己還是習慣冰冷的鎧甲。
似乎看出閔含章渾身不自在，趙八六低聲罵道：“他奶奶的，這衣服也忒輕了，跟沒穿似的。”
趙八六扭動著瘦小的身子，像是要將身子從衣服裏掙脫出來一般。
“湊合著穿吧，誰讓你瘦得跟猴似的。”一旁的安田子翻起白眼道。
閔含章也道：“習慣就好，至少穿著涼快哪。”
閔含章本是行伍中人，若穿著鎧甲、執著長刀前來，隻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是以王延驤親臨軍營令其追趕兩位行賄之人時，還帶來了十餘件皂衣，令其假扮官差追拿逃犯。
王延驤慮事周全，閔含章雖心中不情願，但仍是乖乖扮成了官差模樣。
“我說王將軍這次謀劃欠妥吧，衣服沒選好就算了，我看這兩人畏罪潛逃，早就逃出幾百公裏去了，咱們在這兒隻怕是白等了吧。”趙八六嘀咕著。
眾人已在雜草後伏了將近半個時辰，趙八六等人早就不耐煩了。眼前狹窄的官道乃西入熙州的必經之路，前頭有一熱鬧繁榮的小鎮，名為景平鎮；後頭是荒郊野嶺，乃荒無人煙之地。
想要在天黑前找到露宿之處，兩位行賄英才就必須快馬加鞭趕到景平鎮。
是以閔含章率人伏於半道，擬驟起擊之。
“諸位將軍稍安勿躁，我家兄長跟了他們一整天了，不會出錯的。”說話的是趙八六身後一中年男子，名喚朱二庖。
朱二庖本是王延驤家中庖丁之子，上麵還有一兄長名喚朱大庖，因兄弟二人手腳麻利，處事機敏。早年被王延驤擢為斥候探子，正在四大營效力，特執行隱秘之事。
朱二庖頭戴灰帽，身著灰衣，袖口處還有一塊黑色大補丁，很是顯眼。肩上背著一個小布包，裏頭是眾人預備的幹糧銀兩。此人身材矮小，留著八字胡，眼窩深陷，兩頰深凹，比之康老還要清臒，比之趙八六還要清瘦。
一看便是小時候餓壞的。
就是朱二庖將閔含章等人從天景城帶到此處的。
一路上，朱二庖循著兄長留的標記順順當當行來，毫無阻礙。朱氏兄弟二人配合默契，心意相通，自然有一套尋蹤之法。
閔含章不得不感歎王延驤識人，且用人無類。既擢自己於行伍之中，又拔朱氏兄弟於爐灶之間。
趙八六皺眉道：“咱等了也有半個時辰了吧，老子腳都麻了，他們還沒來。”
說話間，趙八六微微站起身子，略微活動手腳。閔含章一掌拍向其肩膀，怒道：“小心伏著，莫要壞事。”
趙八六趕緊伏下，揉著肩頭嘀咕道：“伏就伏著，幹嘛這般用力。”
朱二庖捋了捋肩上布包，恭然道：“諸位將軍放心，我家兄長既然給我留了標記，定然不會出錯的。現在天色已晚，想必他們就要來了。”
閔含章抬頭看了一眼西方，隻見遠處高山遮了半個太陽，西方雲彩光亮如火，山下卻已一片陰暗。隻有眼前的高木雜草還苟延殘喘地留著長長的身影，但也是消逝於旦夕之間了。
看著西方嫋嫋青煙，聽著遠處雞鳴狗吠，閔含章也不禁煩躁起來。但自己身為一軍主將，豈能率先灰心，免不得激勵道：“此處前有村鎮，後無定所，他們必會趕路去前頭住店，我等耐心等候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