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碭 芒碭 第二章 十六鋪(1 / 1)

北燕終於對我好了一回。到了上海帶我去吃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生煎,在弄堂角頭,坐在低矮的板凳上,小生煎白白胖胖地堆在盤子裏,擺在油膩的桌上。身邊是在不遠菜市場來來去去主婦們,討價還價的一角(gao)兩角(gao)聲音此起彼伏。

這地連地攤都不如,一看就是菜市一收市就關張的主,就是做給逛菜市的居民們吃的。奇怪的是北燕在這裏坐著,安安生生,沒有一點不搭調的樣,還不耽誤一邊吃著一邊告訴我,那些主婦們說的“一高二高”,就是一毛兩毛。

生煎極其好吃,我和李山對有點甜味的肉餡的接受程度顯然很高,就是吃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別人都是論個吃,我們倆吃起來一嘴五個還是自認為比較文雅地吃。這弄得我倆像跑進羊群的大象,人家文雅地啃草,我們倆,嗬嗬,已經有人對我們直接闖入他們的地盤而不按規矩吃生煎表示困惑了。

“你們上海人做吃的還是有一套的。”我吃得滿嘴流油,“但你們的吃起來實在是小氣,我們家貓一頓吃的都比你們多。”

“歇吧你,今天帶你吃的是不蒙外地人的地。你們就趁四個生大煎一盤子吃飽,你以為一個一個小生煎做起來不費勁啊。”

你看有時地區交流多了,有些預測還是很準的。

我看著一副上海囡囡樣的北燕,心想上次在上海她可沒這麼媚。吃完路過菜市場,看我陷在擺在街邊簍子裏的梭子蟹裏拔不出來的眼,北燕推我:“少不了你好吃的,該幹活了!”

從十六鋪碼頭向北望去,洋人們蓋的高樓大廈很是高大上。聽說現在老外和市民都熱衷於買房炒房,租界裏地價一天一個樣。估計是看著這地不是自己的,殖民地的這幫孫子真是崽賣爺田不心疼啊。

一艘灰不拉幾的客輪鳴著笛慢慢靠岸,我坐在副駕上看著擁擠的接船的人群,北燕在後座上一聲不吭。我們前麵還有一輛車,是北燕老爹的別克,他派的倆人舉著人名牌已經過去頭等艙出口了。

他們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把兩個老外接過來,大熱的天一個一個燕尾服禮帽手杖,個子要是低點扮卓別林都不用怎麼化妝。北燕老爹的司機坐進了駕駛座,另一個夥計把門打開讓他們坐進車,然後把兩個大行李箱往車後備箱裝。行李箱明顯又大又沉,這哥們折騰得手忙腳亂就是蓋不上行李箱蓋子。

時間已經快到中午了,陽光刺眼。我看著遲遲走不掉的前車,覺得有點不對,示意駕駛座的李山把車往前開,路過別克時我扭頭看那塞行李箱的夥計,他已經滿頭大汗了。

“這麼笨的夥計你爸哪找的。”我消遣北燕,讓李山別停車,直接超過去停在了他們出來的出口旁邊。李山從座旁拿出花機關按下保險,然後裹到風衣裏下車站在了車頭。我也把手裏的柯爾特M1911上膛,看北燕也在那要掏槍,我笑。“要是讓你用上槍,我倆的生煎算是白吃了。”

“你不白吃誰白吃。”北燕罵我,她打開車門要下車,我阻止了她,讓她低趴在後座上。

“青天白日,沒事沒事。”北燕呸了我一口,還是乖乖趴那了。

下了車我倚在車尾看不遠處還在那折騰行李的笨蛋,司機終於忍不住下車要去幫他了。接船的人這時已經散得七七八八了,好多轎車在黃包車群裏拚命按喇叭,我聽得要流汗。

這個時候我看見倆短打打扮,肩膀上披著汗巾,好像搬運工的人過去那輛別克,看起來好像沒什麼不正常,但倆人在車前開始一人一邊走的時候我覺得不對了,那倆家夥果真掏槍了,我開槍打死了我這邊這個,揮手讓要掏槍的李山做他該做的事。接著聽到另外一邊的槍響了,是德國駁殼槍。

這下我腦袋有點大了,所幸北燕爸的司機出槍夠快,撂倒了另外一邊的那個刺客。碼頭上的人先是愣了一會,待分辨出劈裏啪啦的響聲不是爆豆而是槍聲時,頓時炸了營,我看到倆警察也幹淨利落地往地上一趴,頭都不抬了。

我打開車門,讓北燕往裏趴,這時李山端槍拖著烏達克過來了,我踹開緊跟著烏達克的北燕家管家,讓他去別克車那裏送人去醫院,把烏達克扔到車裏關上門,拿過李山的槍,往四周看,上帝保佑,除了亂跑的人,沒有人拿著駁殼槍衝我們來。

“走了走了!”李山打開副駕的門叫我。我坐上副駕,李山的油門估計踩到了地板上,車子呼嘯著撞飛了一個黃包車,我看見黃包車工人被黃包車車杠帶著摔了出去,倒向路邊然後一個骨碌居然爬了起來,不過他手裏沒槍,這個夠年輕的家夥呆呆地看著我的槍口,張著嘴沒敢喊出聲。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衝著北燕喊,“跟你一起出任務,沒一次是順溜的!”

“我看你吃生煎就夠順溜的!”北燕也衝我喊。

誰說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