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 窗簾一動,有序的世界被顛覆。(1 / 3)

四 窗簾一動,有序的世界被顛覆。

1985年春天的某一日,北京東路一條弄堂縱深的一間小屋裏。

我翻閱了日記本,沒有關於這件事的記錄。說來慚愧,我一直沒有養成記日記的良好習慣,隻是在遇到或聽到一些自認為比較重要的事的時候(大多是可能成為素材的事),才往本子上記幾筆,以備查考,因此一本100頁的硬麵抄可以用幾年。我隻能從本子上有記錄的事來推定,此事大概發生在那年的三四月份。該年5月中旬,我到北京參加《人民文學》編輯部召開的部分省市青年作者座談會,會上我曾舉這件事為例,來說明我們對未知的事物應該抱一種謙虛、探求的態度,不要急於以已知的經驗與理論為根據去作一種先入為主的推論。由此可見,這件事的印象在我當時的頭腦裏還像剛出籠的饅頭似的熱乎乎、香噴噴的,大概相隔不會超過3個月。然而,盡管我在那次對我來說比較重要的會議上引用了這個例子,卻沒有把它及時地記到日記本上去,也可見我對這件事將給我生活造成的“直接”影響並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我當時更為關心的還是它的“思想”意義。我並沒有因之而產生涉足氣功領域去探險的衝動。

沒有在日記本上加以記錄是件憾事,但興許也是件好事。我發現記憶除了常說的“好記性不如賴筆頭”這樣的規律外,似乎還有這樣的特性;當你把信息記到紙上時,腦子也開始同步地減輕它的負擔,把印象逐漸地從記憶的磁帶上抹去。現在我偶爾翻閱日記本,發現記在上麵的一些事,有許多印象都非常淡漠。而那天在小屋裏與趙偉先生等會麵的情景,卻是曆曆在目。我希望讀者不要因為我說不出確切的日期,而懷疑以下陳述的細節的真實性。

先描寫一下屋子。這是一間搭在弄堂裏的棚戶,比許多搭建在人行道或新村空地上的讓拆遷戶臨時居住的簡易房還要低矮,還要窄小、還要粗陋。然而它是有正式門牌的,看來它的曆史不會比我的年齡短。室內除了一張雙人床,一隻五鬥櫥,一隻小方桌外,可供活動的餘地就很少了。那天中午我們六個人圍著方桌吃飯(兩個人坐床沿),起坐進出都不是太方便。由此推算,這間屋子的麵積大概不會超過8平方米。屋子的窗與門都在西邊。窗是關著的,門也關著。從這點可以印證當時天還不熱。我還記得那天我穿得不少,因為我首先注意到趙偉先生與另一位徐雀山先生都穿得很單薄。後來徐雀山說,他可以在冰天雪地裏隻穿一件單衣,而在三伏天穿棉襖。能夠自動調節體溫,這是有功夫的表現。

我是由我的小學同學、農場裏的同寢室戰友劉洪基引領到那裏去的。說起來我們是從小一塊長大。長大後又共過患難的老朋友,但是一別四五年見不上麵卻也慣常。前此不久我們在路上邂逅,見麵後我們就像當年在農場逛大堤一樣一口氣在馬路上蕩了四五個小時。那回我們的主要話題是氣功。他新近拜了一位氣功師做師傅,就是趙偉先生。最早把趙偉先生引進家門來的是他的父親。他父親一直是氣功愛好者,跟我差不多時候學的太極拳,他學的就是那種不斷繞圈的拳架。劉洪基一直未能遵照其父的願望學拳學氣功,他不大相信那一套。然而這回他是真服了。他向我繪聲繪色地介紹趙老師的種種神異之處。他親眼看見趙老師表演過三次。一次是在他家裏,趙偉先生指端發氣打毛巾,指尖離毛巾有l米遠,毛巾如被微風吹拂似地飄動起來。第二次也是在他家裏,趙偉先生酒足飯飽後來了興致,叫倒一杯冷水來。趙先生捏住杯口,叫劉洪基與他父親等將手放到杯底下去(與杯底隔開幾厘米距離),他們都感到手很燙,受不了。還有一次在公園裏,趙先生將手按在一棵大樹上,手突然往回一吸,枝葉抖動沙沙有聲。(我不知道這一項趙先生是怎麼表演的。關鍵在如何“按”。如果將手按在樹幹上又慢慢地加力,加力時樹身與枝葉看不出任何變化。而突然減力,即“往回一吸”,枝葉是會抖動並發出聲音的。我做過實驗,有把握在直徑20厘米的梧桐樹上複製這一現象。內勁大的人,則應能在更粗的樹上複製。倘是這樣,那麼還是力學而不是氣功。倘若手是輕輕地撫著樹皮,甚至不接觸樹身,那才能算是氣功。)劉洪基說,他對人能放出氣來打動物體感到非常驚訝。他看到《報刊文摘》上摘引了一篇文章,說美國有一科學家認為,氣功都是心理作用,與催眠術及催眠療法相類似。人決不可能真的發出一種“氣”來。他以前也很讚同這一觀點,所以他認為趙偉先生的表演將在科學上引起一場意義十分深刻的革命。他說,趙偉先生曾參加上海氣功代表團到北京中南海裏向中央首長表演過。他多次打過各種儀器,證明人確實能發放外氣。他在上海激光研究所的地下室裏參加過兩千多次實驗,要不是他功夫深,體質好,這樣大的能量消耗是經受不了的。如今他已過古稀之年,腰板筆挺,健步如飛,兩目炯炯有神,體型像年輕的田徑運動員。“我已經拜他為師學氣功了,”他說,“學了幾個月,氣感很明顯。”他熱心地要安排我與趙偉先生見一見。這次見麵,就是他熱心安排的結果。

這間小屋是他的師姐金秀英的。一般的婦女都不喜歡別人問她年齡,小金(劉洪基這麼叫)卻相反。見麵後聽說她已經是個退休的人(盡管是提前的),我吃了一驚。因為從麵容、打扮、神情等方麵,都難以將她和一個退休工人聯係起來。一般地看,她至多四十剛出頭。但據說她以前渾身是病,跟趙偉先生學氣功後,不僅將自己的病練沒了,還能到氣功康複門診去給別人治病,一天給幾十個人發功也應付得下來。趙偉先生有個這樣的徒弟,可以說是他的功法的活廣告。

那天是小金請趙先生吃午飯。同來的徐雀山也是一位氣功師,幾年後擔任“日月氣功研究會”會長,隸屬於“道明拳社”,據說功夫也是非常了得。除了能自動調節體溫外,還能讓人靈魂出竅,到遠方去旅遊。劉洪基曾帶兩位外國留學生到他那裏去過。兩個人閉著眼睛,一個說回到了久違的故鄉,看見親人到機場來迎接;一個說到了西藏,看見金頂的大佛寺;劉洪基將他們說的英語譯成中文(他當時是上海交通大學科技英語研究生)。後來我同劉洪基一起到徐大師家裏去,想替他安排一次與新聞界見麵的現場表演會。我希望徐大師能當場使我的靈魂也出竅一次,可惜這次沒有成功。聯係到後來我在萬體館的主席台上,離開中國屈指可數的氣功大師嚴新僅十幾米,抱著極其虔敬的心情想有所感應而除了打個瞌充外別無所獲,那回的不成功也不能說明什麼問題。何況那天上午徐大師是剛下夜班在酣夢中讓我們叫醒的,恐怕功力要大打折扣。徐大師那時已擔任“日月氣功研究會”會長職務,然而這個會長是不脫產的。維持生計還要靠他廠裏的那份工作。他不主張靠氣功去賺錢,去發財。他很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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