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姐的病,在知道玉琳允諾了婚姻大事後的沒幾天就好了。
全相府的人都為婚期忙碌著。
婚期逼近了,玉琳去向師父天隱老和尚告辭:
“師父!徒弟不是一個證果的聖人,此去不知能否像白玉似的歸真反璞,但向蒙慈訓,當時時記在心頭。關於我負的寺中香燈之職,請師父找人替我代理兩天,兩天後再作決定。現在不知師父還有什麼指示?”
玉琳的師父聽懂了他的話以後,點了點頭道:
“此去為教爭光,多多珍重!”
玉琳沒有再說什麼,就辭別師父出來。宰相府中派來迎接姑爺的人也到了,玉琳換上了他們帶來的新衣,把兩件破舊的方袍圓領僧衣,整齊地疊好包起來,並且現出對這套僧衣無限的依戀。宰相府裏的人都在暗暗竊笑玉琳,笑這位新姑爺慳吝得對一件破舊的僧衣還這樣重視,其他珍貴的東西那更不用說了。
其實,他們哪裏知道玉琳把僧衣視為無價寶呢!
在往宰相府去的路上,玉琳坐在轎子裏不住地思潮起伏,他念念不忘師父臨別的贈言“為教爭光”,這是多麼重大而神聖榮耀的事!他心中早就立定了堅決的意誌,他想到一個自命為教爭光的人,是不會為黃金美色所動搖的!
起初,玉琳也曾懊惱一時,暗自擔心,他想這件事情不該輕易地承認下來,他也怕自己的年齡太輕,抵擋不住財色的誘惑,假若自己的感情一時不能控製,豈不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了麼?最後還是他救人心切,他想人家小姐雖然愚癡,終是為自己而病了的,除了自己去救她,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呢?尤其聽了師父最後一句“為教爭光”的話,他更增強了自己的信心!
新婚的這一天,王宰相府中到的客人並不多,王宰相是一個很守法很要麵子的人,他也懂得招一個和尚做女婿,在情理上是很說不過去的,因此除了通知幾個知己的親戚朋友,這件婚事並沒有怎樣的鋪張。
這一對新夫婦拜好堂後,被送進了洞房,一陣熱鬧以後,賓客也都漸漸地散去。
玉琳抬起頭來,看了一看坐在床邊上的小姐,珠光寶氣,打扮得真像天上的一位仙子,你看她那妖豔的身體,嫣然的容貌,玉琳心裏不覺也暗暗地感歎道:“甚矣哉!女色之為力大也!”
玉琳稍微把心定了一下,接著又想到:“小姐!你芙蓉似的白麵,不過是一個帶肉的骷髏罷了;你美豔的嬌態,不過是一個殺人的利器罷了。”這樣一來,玉琳的心安靜得如止水一般。
玉琳聽到外麵一點人聲也沒有了,他想應該是到了替小姐醫病的時候,就輕輕地對小姐說:“小姐!你很有幸福也很有智慧,你懂得要我來拯救你出離苦海。”
“是的,蒙君不棄,我是很感激的!”小姐將頭低下去。
“凡事都願意聽我的吩咐嗎?”
“很歡喜!很願意!”
“我的一切條件?”
“是的,我一定接受!”
“那麼,很好,我們現在就來開始跑香吧?”
“……”小姐用懷疑的眼光看了看。
“我是說我們現在跑一支香!”玉琳又加重了語氣,重說了一次。
“我不懂什麼叫‘跑香’!”
“這是修學佛法所行的一個法門。”玉琳很莊重地解釋著,“我們將一支香點好插在爐中,繞著圈子跑,等到香燒完的時候休息,這一方麵是運動,一方麵也是修行。”
“我一向沒有運動過。”小姐皺著眉說。
“這是很好的修行。”玉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把香點好。
王小姐現出為難的樣子。
“我希望小姐尊重自己的諾言!”
王小姐沒有辦法,隻得勉強地站起來。
“我走在前麵,你走在後麵,一切都看著我,一切都依我而行。”
紅光滿室的新房,在玉琳看來,是一個最好的修行禪堂。
王小姐也很佩服丈夫的道心,雖然還俗了,但他並沒有忘記他的修持。
玉琳曾說他不是一個離欲證果的聖人,美色當前,他哪有不動心的呢?你看,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姐走在身後,她氣喘籲籲的,汗珠一滴滴地從臉頰上流下來,陣陣的粉香撲進玉琳的鼻孔,玉琳輕輕地慨歎以後,就用智慧的水澆潑心中生起的欲念。
他的這一套法寶,就是用假設的觀想來驅除美色的誘惑。他想:所謂美人,不過是一些血肉皮骨穿起一襲漂亮的外衣,等到無常一來,在她的身上見到的隻是血和膿,蟲和蛆,這有什麼美麗呢?這有什麼值得愛戀呢?玉琳的理智非常清楚,“為教爭光”四個字像一盞明燈似的照著他的心房,所以一切都能照著計劃進行。
夜,靜悄悄的,唯有玉琳和王小姐跑香的腳步聲驅走了房中沉靜的空氣。
玉琳是一個跑香參禪的能手,他越跑越快,越快越有精神。
王小姐跑得慢時尚能支持,跑得快了她已漸漸地吃不消。
但是,一支香沒有跑完,玉琳是不會停下來的,而且玉琳就是想用過分的疲勞使王小姐息下愛情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