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琳第二天早上起來,人雖然是在照往日一樣的做著規定共修的早課,但他的心無論如何不能安靜下來。
在他的腦海裏,老是顯出一個身著戎裝手執寶杵的韋馱菩薩聖像,他時刻記著他師兄的話,他今天可以見到韋馱菩薩了,但韋馱菩薩的真身不知是否和這供奉的一樣?
誦經的木魚聲,像不休息的江水;佛號的梵音,像那悠揚的音樂。在往日,這些是最易令玉琳感動的。可是,在今天,玉琳很希望早課快快做完,因為他很焦急地盼望著早點能夠見到韋馱菩薩現的真身。
好不容易,早課總算做完,玉琳從大雄寶殿出來,想到前麵的韋馱殿來禮拜韋馱菩薩,這時候,東方剛發出晨熹的微光,滿天的星鬥像棋子一般的還密布在高空,一輪彎彎的下弦寒月孤單的、寂靜的高掛在天上。玉琳在韋馱菩薩像前拜了三拜,又跪在他的座前輕聲地祝禱:“菩薩!人都說你是三洲感應,護持佛法,誰都願恭敬禮拜你。你前次送我的衣食,真叫我感激不盡!玉琳年輕德淺,哪能受得起菩薩的這些好意?師兄玉嵐說,今天近午的時候,我在寺前的大路上就可以見到菩薩的真身,那時候,還望菩薩多多指示愚蒙!”
玉琳正在這樣禱告的時候,忽然身後起了尖銳的怪叫:“不行!不行!我昨天是說你今天能見到送衣食給你的護法韋馱,不是說的這木頭雕塑的韋馱!”
玉琳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情,趕快回頭一看,原來是他的師兄玉嵐!
玉琳放下了心,走過去向師兄打了一個問訊,口裏並向師兄叫了一聲“早安!”
“你怎麼都做這些無聊的事?”玉嵐縮著頭,袖著手,很不屑似的問。
一陣寒風吹打在玉琳的臉上,玉琳睜著懷疑的眼睛不懂似的望著玉嵐。
“你要求這不說話的菩薩指示愚蒙做什麼?”
“我很希望師兄多多指教!”玉琳懂得了他師兄的話。
“一切好話佛說盡,指教,有什麼可指教呢?”玉嵐搖了搖縮在衣領下的頭。
“可是”,玉琳悻悻地說道,“佛陀所說的真理,畢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善知識的開示接引,不是很重要嗎?”
“我也是善知識嗎?哈哈!”玉嵐粗啞的傻笑聲,驚動了息在丹墀裏樹上的幾隻鳥兒也醒過來飛走了。
“師兄!”玉琳又是恭敬的一問訊,“過去玉琳無知,對師兄多有失禮之處,近來每想要向師兄懺悔,皆因見到師兄都是匆匆的,師兄道高德重,一定不會把過去的事記在心裏。”
“什麼過去和未來的,現在的事情還來不及處理。”玉嵐把縮著的頭伸了一下,“師弟!我問你,什麼是現在出家人應做的事?”
“弘揚佛法,救度眾生!”
“你把佛法弘揚了沒有?”
“我還沒有懂得什麼!”
“你把眾生救度了沒有?”
“有機會我是這樣做的!”玉琳的腦海中浮起了救度王小姐的種種事情來。
“師弟!吃早飯的時間還有一會,你看早晨空氣多麼新鮮,我和你到山門外去走走!”
玉琳點了點頭,跟在玉嵐的後麵。
他們師兄弟第一次這麼默契地走在一起,玉嵐也是第一次不像是一個瘋傻的和尚。他們走到寺門前的一個池塘邊停了下來。
“師弟!”玉嵐親切地喊了一聲,“你說要懂得佛法才去弘揚,我想也許你永久不會懂得佛法,因為在弘揚佛法的時候,才能了解到佛法。天天關在象牙之塔的寺院裏,日日在一些古書裏翻來翻去,這樣就能得到佛法了嗎?”
“是的,這樣隻能了解到佛法的皮毛,而不能真正懂得佛法的受用!”玉琳順著玉嵐的意思說。
“真正的佛法是不離眾生,修學佛法要到眾生處去求,你知道現在學佛的人,都要離開眾生嗎?”玉琳點點頭,表示承認師兄的看法。
“你說你有機會就救度眾生的,其實你至今一個眾生都還未度。好比有一個人落在這個水裏,”玉嵐用手指了一指池塘裏的水,“你要想來救這個落水的人,你應該要把他救上岸來,離開能淹死他的深淵,這樣才能使他得救,但你現在並未這樣去救度眾生,你看到眾生在生死愛欲的洪流中翻滾,你隻發了五分鍾救度眾生的心願,你把沉沒在生死愛欲洪流裏透不過氣來的眾生,提出水麵看了一下,使他呼吸了一口氣,又把他放到水裏去,你逍遙自在地走了。你說,這樣算是救度眾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