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是人類保護自身的重要機能,保證自己能夠從過往的痛苦中解放出來,給予自身繼續生活下去的勇氣。而幼兒時期的記憶往往更加難以保存,因為大多數人的幼年記憶都沒有任何值得銘記的意義。值得慶幸的是,這說明這大部分人都有一個相對安穩幸福的童年。
可惜的是,這個世界上永遠不缺命運多舛之人,徐堯如是,景澪亦如是。
景澪並非大夏人氏,這點從她那一頭惹人注目的紅發便顯而易見。她的來曆整個大夏也隻有包括景明在內的五人知道,大多數江湖中人也不過知道她是景明唯一的女徒弟而已。
在之前的昏迷之中,景澪腦中再次浮現出那完全可以稱之為地獄的場景,那裏充斥著黑暗、血腥與殘酷,稚嫩的女童每天都在死與生的邊緣掙紮,無數次祈禱神明讓自己解脫,但是唯一能夠感覺得到的依舊隻是冰冷的絕望。
神明真的存在嗎?這是懵懂女童在無數次祈禱失敗後發出的悲問。
或許真的存在吧,在那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發生後,不幸卻又幸運的少女這樣想到。
然而那份恐怖的記憶卻被銘刻骨中,並伴隨著時刻瀕臨崩潰的身體不時刺痛少女的心靈,除了將自己視如己出的師父,少女的心中永遠住著那個破破爛爛的女童,拒絕任何人進入,包括同樣將自己視作妹妹的兩位師兄。
記憶突然中斷。
景澪睜開眼後,然後便看見麵前堪稱慘烈的情形。
景澪毫不在意地從泉水中站起身來,水珠沿著雪白的胴體滾落,剛走出泉水一低頭便與仰麵朝天發呆望雲的張垚四目相對。
張垚眨了眨眼。
景澪歪了歪腦袋。
“嗚哇哇哇!師姐你怎麼出來還不穿衣服啊!”沉默僅持續了一瞬,張垚便怪叫著閉上了眼睛。不同與之前的驚鴻一瞥,現在張垚可是清清楚楚地將景澪的嬌軀看了個遍,雖然帶著一些血跡顯得有點兒詭異,但是絲毫無法掩蓋她的美麗,張垚隻覺得鼻頭似乎又有鼻血開始蠢蠢欲動。
景澪卻是不以為意,臉上沒有浮現出一絲嬌羞和尷尬之色,平靜地拾起地上的衣衫包裹住誘人的身軀,再撿起紅鞘長刀,瞥了倒在地上的張垚和絕一眼,想了一會兒腦海中終於浮現出與兩人對應的信息,又看了看四周的情況,很快明白是兩人出手幫了自己一把,眼神中掠過一絲驚訝和動容。於是她在黑虎和張垚身邊坐下,語氣變得稍微緩和道:“你們兩個怎麼會來這裏?”
張垚眼皮微張,隻露出一條縫,見景澪已經穿上衣服,便睜開眼睛“老實”回答道:“是師父他老人家告訴我們今天是脈湧之日我們才來的,隻是沒想到師姐你也來了這裏。”半真半假地便將中途跟蹤景澪之事糊弄了過去。
“師父嗎……”景澪眼神微斂,不同於張垚的無知無覺,景澪心下卻是一片了然,胸口一陣暖流湧動。
“是啊,不過看在你是我師姐的份上,我也不好意思袖手旁觀,就不用和我多客氣了。”張垚渾不在意地說道。本來張垚就沒把幫景澪抵擋獸潮當做一回事,自然也不會向景澪挾恩求報。
“嗯……”景澪此時才認真地看了身旁的少年一眼,原本腦中隻有一個模糊臉型的張垚變得清晰起來,盡管並不俊朗,但是卻充滿少年郎當有的英武之氣。
此時景澪的氣息不像初見時那樣的張狂,變得內斂而深邃,哪怕此時她就坐在張垚身邊,張垚卻覺得她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一不留神就會忽視她的存在。不必多言,張垚便知景澪的武學修為定然又提升了許多,心下不禁一陣發愁:這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打敗師姐然後下山呢?
趴在景澪另一側的黑虎因為修為較高,加上本來就靠近山眼,隻是休息了一會兒便恢複過來,站起來回望了景澪一眼後便縱身返回山林之中。
“師姐,你是怎麼和那頭惡虎扯上關係的?”張垚好奇問道。
“你說‘墨爺’嗎?”景澪愣了一下後隨即反應過來,簡單解釋道,“他的妻子難產了,我出手幫了他一把,所以才會來保護我。”
“‘墨爺’?這是師姐給它取的名字?”張垚嘴角微微抽搐道。有沒有搞錯,就這頭惡虎,還有這麼威風的名字?
景澪搖了搖頭道:“是大師兄取的。”
“大師兄?我還沒聽說過呢,師姐能給我說說關於兩位師兄的事嗎?”張垚感興趣道。
“大師兄啊……”景澪點了點嘴唇,在張垚麵前難得露出微笑,回憶道,“是個很不正經的人呢……”
“是嗎……?”張垚意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