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來者頭戴紫陽巾,一襲陰陽道袍,腳踩麻履,腰間一把馬尾拂塵,麵容不甚蒼老,依稀留有年輕時的俊朗,而最有特色的無疑是他那略帶紫色的胡須。其人正是道尊神算子東方隱。
聽見梅祁如此無禮的回應,東方隱臉上的神情並沒有任何改變:“蜀王深夜出行,似乎是有要緊之事?”
梅祁臉上浮起冷笑:“哪有什麼事比從你眼皮子底下逃走更來得要緊?”
“逃走?我看不見得吧?”東方隱看了看車道兩旁的田地,眼皮都沒有抬一下道,“王爺似乎對貧道頗有成見?”
月下車道兩旁的田野中隱隱有刀刃的反光,若是再仔細看,便會看到有許多黑影潛伏於田壟間,就連薛平也混在其中,竟然是梅祁埋伏於此的刺客,至於是用來伏擊誰的,自然不言而喻。
梅祁跳下馬車,向東方隱走去,謝清見狀,亦是摸索著拿起那根頂端微微泛紅的竹杖,下車跟隨在梅祁身後。
梅祁一臉不甘,走到東方隱麵前道:“你這老道到底是如何尋過來的,難道你真的是神仙?”
“貧道哪是什麼神仙?”東方隱笑著說道,“萬物運行皆有其理,貧道也不過依理而行罷了。”
“那你現在來是要作甚?我告訴你,我是覺得不會把閨女交到你手裏的!”梅祁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說道。
東方隱眉頭微皺道:“王爺難道忘了當年之約?”
“什麼當年之約?本王怎麼記不得了?”梅祁兩眼一翻,裝傻充楞道。
“兩年前你謊報梅酥年齡,還將她女扮男裝送入太平城中,為了阻止貧道前往太平,你曾於貧道立下約定,待她從太平城返回南蜀,或是一旦她身上的異象顯露,就將她交由貧道處置,是也不是?”
梅祁臉色沉了下來,對東方隱道:“你到底想要對酥酥做什麼?”
“……”東方隱麵無表情道,“以她一命,保此方太平。”
梅祁冷笑道:“無稽之談。”
東方隱看向梅祁,一雙黑眸中浮現出洞悉一切的微光,不知是不是梅祁的錯覺,總覺得東方隱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略帶悲憫:“此乃天命也。”
“那你告訴我,這天命到底是什麼?!”梅祁步步緊逼道。
而東方隱隻是淡然道:“天機不可泄露。”
“裝神弄鬼!”梅祁輕啐一口,臉上浮現出狠辣神色,“要麼你告訴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要麼我就帶著酥酥回家!我倒要看看,你一個人,如何對付得了本王的‘孔雀翎’?”
麵對梅祁赤裸裸的威脅,東方隱卻隻是捋須淡然道:“哪怕貧道已經找到兩全其美之法,王爺也不願交出梅酥?”
梅祁冷哼一聲道:“兩全其美之法?你忘了自己十年前是怎麼說了的嗎?”
“‘魚與熊掌如何兼得’,貧道又何嚐不想順天理而不悖人倫?十年來貧道一直在尋求兩全之法,知道一年前才找到一法可勉強值得一試。”
“什麼方法?”梅祁連忙追問道。
但東方隱卻垂眸道:“天機不可泄露。”
“去你娘的天機不可泄露!我告訴你,東方龍德,要麼你自己滾蛋,要麼本王幫你滾蛋!”
“這麼多年了王爺還是如此真性情,實在難得。”東方隱見梅祁這般反倒嗬嗬一笑,然後卻是向梅祁行了一禮道,“既然王爺如此堅持,貧道也無力阻攔,隻是貧道有一言要告訴王爺,天意難違。”
“凡事不可強求。王爺日後定會改變主意,貧道就在昆侖恭候王爺大駕。”東方隱轉身離去,隻幾步就已在十裏之外,卻在最後留下了這句話,壓得梅祁心底莫名沉重了幾分。
“呸,這故弄玄虛的老道!”梅祁看著東方隱逐漸消失的背影,暗罵道。
然後梅祁右手一招,田野中的黑影紛紛散去,而薛平則起身走近梅祁,人未到還身上的臭味已至,梅祁忍不住捏著鼻子道:“薛老爺子,你這副模樣還要扮到什麼時候?”
薛平看著梅祁嫌棄的眼神,也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問道,奇怪道:“有這麼難聞嗎?老夫怎麼聞不到。”
“瘋子知道自己是瘋子嗎?”梅祁白了一眼道,“那麼酥酥的病,就拜托老爺子你了。”
“等到了蜀中再好好看看吧。你女兒身上的病,沒有這麼簡單。”薛平揪著自己下巴上的胡須辮子,眉頭緊皺道。
“那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回成都。呃,老爺子,你還是和翎子們一起走吧。”說完梅祁便趕緊爬上車躲入車廂中,謝清亦是馬鞭一揚,駕駛著馬車在薛平麵前呼嘯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