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疾步穿過重重宮闈,與無數太監宮女們擦身而過。他們一一向我問好,我隻板了張臉微微點頭。
其實我的性子溫和得很,不過在這深宮之中,太過溫和的人總是落得個淒慘下場。
迎麵緩步走來一行人,當頭的女子雍容華貴,隻是稚氣未脫的臉出賣了她的年齡。
我心下暗自叫苦,緩了腳步微微低頭,對著她作了一揖。
“華妃娘娘萬福金安!”
“呦,高公公,這麼著急是去作甚?”
我知她定不會善罷甘休,這可不是個好伺候的主。
“回娘娘,奴才這是要給皇上辦事去呢。”
“什麼事要公公走得這樣急?”
我就知她會不依不饒地問,眼看時辰快到,沒有時間再做停留了。
“皇上的事,您還是不要過問的好。”
我帶著隨從離開,也不管她臉上是什麼表情,加快步伐,隻當沒聽見身後瓷器落地的清脆聲響。
華妃乃當今丞相之女,初入宮時正值豆蔻之年,生得極為水靈,皇上喜歡得緊。近兩年在後宮的勢力可謂是平步青雲,不少階位低的妃子們常受她欺淩,卻叫不得苦。
我穿過一道又一道長廊,隨意一瞥,天井中的玉蘭開得正好,白皚皚一片,好似剛落過雪,這種清麗脫俗時常讓我想起那個人。
繞至宮廷深處無人之境,我撥開擋在麵前的樹枝,遠遠的看見湖心亭中有一身著白衣的人影,卻看不清他在做什麼。
隱退了隨從,我撥開樹枝獨自一人走在湖邊石子鋪就的路上。離亭越近,裏邊的情形看得也越是了然。
白衣人斜斜地靠坐在護欄邊上,右手持一長嘴酒壺,左手持一瓊觴,送至唇邊淺嚐輒止。一雙斜挑的鳳目低垂著,濃密的眼睫覆在眼瞼上,秀麗的眉微微蹙起,似是這酒的滋味不合心意。
湖畔沒有任何可通向亭中的道路,既沒有橋梁,也沒有竹筏。岸邊的玉蘭開得豔麗,桃紅的花瓣好似少女羞紅的臉頰。
我在湖畔對著亭中深深作了一揖,低垂著眼目提高音量道:“奴才參見王爺!”
久久得不到回應,我又高聲道:“奴才該死,耽擱了這些許時間,望王爺恕罪!”隨後傳來一聲輕笑,聲線低啞卻十分悅耳。
我偷偷抬眼望向亭中,白衣男子仍舊斜斜地靠坐於護欄,胸前衣襟微微敞開,露出白淨的肌理。低垂的鳳目倏地抬起,霎時驚豔四方,眼眸似碧泉一般清澈,卻又泛起幽波,眉梢微挑幾卻沒入鬢角。縱然與他常有接觸的我,也不免微微失了心神。
“公公,有何事?”似清泉滴落的聲音微不可聞,卻令我渾身一顫,慌慌地作了一揖,提高語調連聲道:“王爺,皇上請您議事。”
“哦,公公為何如此慌張,竟滿頭大汗?”
我下意識的一擦,不禁訝然,雖說這亭與湖畔不遠,可少說也有十來尺吧,素聞他文武兼並,可這也太誇張了呀。連聲說道:“王爺,您的眼力見是極好呀!還請王爺快些準備,皇上在禦書房等著您呢。”
“嗬,這麼急,也總讓我喝了這酒再去罷,好酒不多得,可不能浪費。”他抬手淺酌,細細品味,微蹙的眉舒展開來,“果真是好酒。”他低低呢喃,眼中漸起欣賞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