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心裏明明很想衝過去把調皮的皇後娘娘抓過來打一通屁股,卻還要板著臉坐在上頭。
心裏委實不爽。
他別了蕭如月一眼,大有“晚上回去你就知曉厲害”的意思。
蕭如月有恃無恐地回了他一記眼神,便若無其事地坐好。
方維庸看著帝後二人在眉來眼去,也隻當是沒瞧見,清了清嗓子,朗聲宣布開席。
宇文赫率先舉起酒杯,其他人這才跟著動手。
先是君臣同飲了一杯,而後便是三甲向君上再敬一杯。
蕭如月也同別人一樣開懷暢飲,但是,唯有她杯中的不是酒,而是特意調製的糖水。
瓊林宴是十分重要的場合,宮女們早已將一切準備妥當,一絲不苟。在席間,免不了要有君上說幾句官方的話,有老頭子們出來賣弄一番,蕭如月他們這新科三甲,自然免不了與一幫老頭子交際。
崔敬軒實在不善言辭,性格古板又嚴肅張嘴就容易得罪人,那個老古板的秋老頭被他說了兩句已經要發火了,蕭如月連忙插話進去,平息了戰火。
崔敬軒還想再開口,蕭如月一腳踩中他腳背,他“啊”了一句,連忙閉嘴。
杜子衡經過上次的事情,如今對蕭如月的態度已經平和許多,但是難得見一次,他有很多話想對蕭如月說,但是場合不對,也隻能擱下。
席間蕭如月他們三個跟老臣們倒是學了不少經驗之談,除了秋尚書那個老是愛倚老賣老的老頑固。
嶽相德高望重,做為一個學富五車的元老,他的話可謂字字珠璣;蕭景煜雖然年輕,但對杜子衡與崔敬軒來說,卻是學習的榜樣,年紀輕輕便靠著自己的本事位極人臣,這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做到的,豈不是令人羨慕不已?
故而,杜子衡與崔敬軒是最喜歡與蕭景煜攀談的,對嶽相則是又敬又畏。
蕭如月反而成了最清閑的人,和這個大人說說,與那個大人聊一聊。
工部的王尚書品著酒,忽然誇讚道:“皇後娘娘把後宮治理得井井有條,連這禦廚的手藝似乎都好了許多。”
蕭如月被這突然的一句誇獎弄得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如何。
一個外臣,忽然間這麼說,似乎有哪裏不對?但又似乎是順理成章的。
宇文赫墨瞳微微眯了眯,卻見那工部的王尚書,麵色如常,好似他隻是說了一句很尋常的話。
其他大人被王尚書這麼一說,也都附和著:“這菜品的味道確實是有些不同了,皇後娘娘是換了禦廚麼?”
蕭如月聳了聳眉,與宇文赫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心照不宣。
宇文赫露出一絲微笑,說道:“皇後病後初愈,若有打點不妥的地方,眾卿家可暢所欲言。”
眾臣幾乎一致都是在誇讚。
蕭如月卻瞧見對麵的老頑固秋尚書上嘴唇下嘴唇碰了碰,沒出聲,但那唇語,大概是“不過沽名釣譽。”的意思。
蕭如月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一個人要是討厭你看你不順眼,不管你做什麼都是錯的。
比如這個秋尚書。
就因為她擋了他孫女兒的皇後夢,所以她做什麼都是錯的。
蕭如月忽然有些後悔了,後悔沒趁著秋美人被關進冷宮之前多罵她兩句。
這位秋尚書這會兒已經如此討厭她,若是知道他的寶貝孫女兒被她送入了冷宮,非恨不得扒她的皮不可!
想到秋尚書暴怒後跳腳大罵的模樣,蕭如月頓時沒了吃東西的心情。
話不投機半句多是真的。
崔敬軒對上秋尚書,句句帶刺,可是一與蕭景煜說話,卻換了個人似的,完全變成了虛心請教的好學生。
這到底是文人眼中對莽夫的輕視,還是單純就因為秋尚書此人真的十分令人厭惡?
蕭如月想了想,她更相信是後者。
瓊林宴上吃吃喝喝談天說地,君臣倒是出奇的和睦。
蕭如月也分外有代入感。
瞧杜子衡侃侃而談對家國社稷的見解,她深深覺得,宇文赫找到了一個十分可靠的人才。
崔敬軒嚴謹刻板,倒是個掌管刑律的好料子。相信宇文赫心中早有打算。
工部尚書王大人與蕭如月搭了幾句話,就像是找到了知音,聊著停不下來了。
蕭如月畢竟是學的刺繡出身,蕭家以禮傳家,但祖母家傳卻是西夏最著名的能工巧匠,她雖然手藝活不算太精通,但是打小耳濡目染,談到各種水利工程,卻還是略知一二的。
工部王尚書像是挖掘了塊寶玉,不住地誇獎道:“好苗子,是塊好苗子,小小年紀勤奮肯學,將來必能有一番大作為。”說著,就一手搭在蕭如月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