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理所當然,頓了頓,又笑道:“至於你說的將皇位扔給你就跑,這話更是毫無道理,一直以來不是你自己稀罕那把龍椅的折騰來折騰去就是為了它,如今我拱手相送,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我,我就算要得到,我也是要靠自己的努力爭取來的!誰稀罕你讓了!”
宇文驍氣急敗壞,就像是個孩子被人搶了心愛的玩具似的,一肚子委屈沒出發。
“我是不是已經長大成人、是不是能獨當一麵撐起一片天那是我的事,我還需不需要你照顧也不是你說了算的,我說了才算!你做事情半途而廢,你對得起母親的在天之靈麼?”
“就算我對不起母親的在天之靈了,又如何?”
“你……你強詞奪理!我不管!”
在外人麵前蠻橫不講理、甚至殺人不眨眼的大將軍,如今的攝政王,在他親兄長麵前就是個孩子,毫不講道理,胡攪蠻纏。
宇文赫徐徐笑了起來,“衍之,你不是孩子了。”
他的手慢慢落在了宇文驍的肩頭,“你也是大人了,哥哥護不了你一生一世,從今往後你就要靠你自己了。咱們大夏的江山,哥哥就交托給你了。”
“我不要!”宇文驍拒絕得很果斷,氣頭一上來,猛地推開他。
宇文赫猝不及防退了兩步,氣息一下子全亂了,重重地咳嗽起來,蕭如月忙給他遞去藥丸,他卻連吃都吃不下去了。
他喉嚨一甜,忙抓了快手帕接住,重重那麼一咳,一片腥紅暈染了手帕,白色絲絹成血色。
宇文驍臉色的都白了,“你……”
蕭如月忙扶住宇文赫,同時也苦笑著衝宇文驍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往下說。
宇文赫抹去了嘴角的血,拒絕了蕭如月的攙扶,展顏一笑,又是風流倜儻的濁世佳公子。
“你也瞧見了,所以,你就好生當你的攝政王吧,什麼時候想登基了再登基,以後應該不會再有人管著你了。”
“我……你……”
宇文赫說完這話,便示意蕭如月該走了。宇文驍眼睜睜看著他們上了馬車,口中隻剩下那一個“我”和“你”字還在徘徊,卻沒有新鮮的了。
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還是宇文赫。
他,怎麼能死呢?
馬車越走越遠,他卻連追上去的勇氣都沒有。
他說,江山就交托給他了。
交托,誰要你來交托了,宇文赫,你怎麼可以有事?
你明明答應了母親要照顧我,要好好替我扛下風雨的,你說話不算話。
你言而無信,小人!
你算什麼皇帝,狗皇帝!
……
馬車越走越遠,宇文赫的氣色也越發難看。
蕭如月滿心擔憂,卻隻能默默地上帕子替他擦拭額際滲出的冷汗,“你那般說,他就會好生待在京城了麼?”
宇文赫點了個頭,低聲笑道:“他啊,很驕傲。可他總喜歡有人管著他,小時候是母親,後來是我,沒人管著他他就瘋玩,像是個小瘋子;……”
“後來長大了,也無法無天,但其實他就是想讓人管他。他在邊關覺得我不管他了,才故意想鬧出事來讓我有名目可以收拾他,可我偏偏放任不管,他就越發往死裏折騰……”
“可是,能怎麼辦呢?能交托的,也隻有他這一個……”
宇文赫低聲輕歎,又像是在笑。
他緩緩靠在蕭如月的肩頭,低低呢喃道:“如今,我再不用擔負著那個江山了。以後,我是你一個人的。”
“嗯,我知道。”
“你別說話了,休息會兒吧,馬上就到藥廬了。”
宇文赫卻執著地拉著她的手道:“不要,我不想睡,就想跟你說說話。”
“好,說話。你想聽什麼呢?”
“聽你唱曲。還記得麼,那個冬天,我母親過世,我倒在你家後門外險些凍死,是你把我給撿了回去,你給我哼了首曲子,我至今還記得。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柔軟如黃鶯出穀的女聲輕輕哼了起來——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邱處。
……”
淚,無聲滑落,如泉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