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節,花燈滿城,一夜魚龍舞。
北地大雪紛飛,為這一年一度的上元佳節更添了幾分雅韻。
尚未長出葉子的樹梢上掛滿了琳琅滿目的花燈,有走馬燈、有兔子燈,有普普通通的燈,有題詩出題的燈,各式各樣應有盡有。
大樹下,身形單薄的女子穿著一件桃紅色的夾襖,下麵是一件藍色的麒麟送子織金馬麵裙,身上係著朱砂色狐領的鬥篷,鬥篷上繡著白雪紛飛,梅花繽紛,與今日正好應景。
風帽戴在頭上,剛好擋住白雪落在她頭上,遠遠瞧著,她整個人就像是從天上落入人間的仙子。
她仰頭望著樹上一盞燈,跟著徐徐念出:“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花市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青衫袖……詩是好詩,可惜太悲傷了,依我看,應該改改。”
“姑娘以為該如何改?”
她正自顧自沉吟著,身後突然想起一個陌生的男音。
她愣了一下,扭頭看去,身後是一個長身如玉白衣翩翩的男子,他瞧上去溫文爾雅,渾身的書卷氣,很像是話本子裏走出來的滿腹經綸的書生。
她徐徐摘下繡花精美的風帽,微微一笑,“如何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沒機會知道了。”
那人瞧清楚她的麵容,驀地一怔,像是見到了這輩子都不想看見的甚至是不敢看見的人,“……你,是你!”
“你怎麼會在這兒!”
蕭如月往後退了一步,笑容瀲灩耀目:“可不止本宮一個來了,想要尋你們,是真不容易啊。”
唐澤眸子一凜,驀地轉身就要走,但身邊不知何時已經被身穿寶藍色衣裳、臉上戴著銀色麵具的人給徹底包圍了。
僅僅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原本熱鬧紛繁的街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了。
唐澤為人謹慎,自打從地底下出來之後,他便打定主意要找個地方隱居,大隱隱於市,他沒往人少的地方去,而是往人多的北方跑。
他隻是沒想到,他們的行蹤早已被人掌握了。
或許說,他太過自負,對自己的計劃信心滿滿過了頭,才給了別人可趁之機。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
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好久不見,唐先生。”係著一襲月白色鬥篷的男子從眾人身後徐徐走出,五官深邃的臉龐俊美無儔,他一步一步走來,氣度從容風采奪目。
他也許臉色有些不太好,但往那兒一站,卻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睥睨天下的威嚴,不怒而自威。
此人不是宇文赫,又是誰?
“想尋你可真不容易,還要我們家內人犧牲自己當個誘餌引誘你出來,你可真能藏。”
唐澤臉上變了變,咬了咬牙,“你,到底是怎麼尋到我的?”
“說難不難,法子管用就是了,至於是什麼法子,你已經沒必要知道了。”宇文赫語氣輕鬆,輕描淡寫的態度令人更不自覺慌張起來。
唐澤左右張望,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
蕭如月低笑出聲,好心提醒道:“別找了,我們有一群十分能幹且細心周全的好兄弟,不該漏掉的東西一樣都沒有漏掉。不過,你身上應該還藏著東西才是,還是盡早亮出來的好,這般一來,你我雙方都省時省力,豈不和美?”
宇文赫徐徐越過唐澤走至蕭如月身邊,“敏兒,不必費心與他多說了,與這種人多說無益,讓他束手就擒不可能,就用些手腕好了。”
“那也好。”蕭如月狀似答應了,接著又道:“不過我猜他眼下應該已經沒什麼力氣與咱們硬碰硬了。想把他變成你的傀儡不容易吧,蠱蟲與養蠱人是有感應的,想要收拾他,就必須在他不知不覺中收拾掉對付他豢養的蠱蟲,我猜,這會兒你身上也有不少傷吧。”
唐澤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事,握緊了拳頭陡然吹響了哨子,緊接著便聽見似乎有什麼東西遠遠往這邊奔騰而來,動靜很大。
眾人循聲一看,便見有一匹高大的駿馬朝這邊狂奔而來,仔細一看,馬背上還有個人,正是蕭如月他們此行最主要的目標——翁岱。
蕭如月抬起手攤開掌心,渾身暗黑色的胖蟲子爬了出來。
“胖蟲子,看你的了。”
蕭如月在蟲子的腦袋上輕輕點了一下,就見一道光芒躍入空中,眨眼不見了。
隨即,就聽見燈火闌珊處的一聲慘叫,馬蹄高揚馬兒長鳴,“嘭”的一聲巨響,翁岱從馬背上落下來。
不知從哪兒爬出來的各式毒蟲瞬間便將他給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