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秀英今年六十歲了。身體不是怎麼好。見劉彥走近了,就跟他說:“劉彥,嬸娘問你,你回來才幾天吧。當了幾年兵,什麼油水也沒有撈著,就這麼回來了?”
“嬸娘,瞧你這話說的。當兵是我的義務嘛。什麼油水不油水啊。我這叫為國家做貢獻。”
劉彥毫不客氣地回應。
“你說的也對。別介意哦。回家吧。嬸娘在這裏等我閨女。”
藍秀英說著在石坎子上坐了下來。盡管這個天氣裏,桃花村的石頭有些冰涼,她還是忍了。女兒長這麼漂亮,她擔心有壞人打她的主意,不放心啊。兒子媳婦帶著孫子出去了她不在乎。藍梅就是她的一個寶。要是被什麼壞人欺負了,她會後悔死的。
劉彥衝嬸娘點點頭,什麼也沒說回去了。走到上麵的石坎子上,不經意中扭頭看。藍梅碰巧轉過身來看著這邊。發現劉彥盯她,臉一紅,低下頭去,拚命的搓揉起衣服來。
“兒子,你先別走,老爸跟你說件事。”
突然,上麵的田埂旁邊走出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男人。他是劉彥的父親劉老爹。
藍秀英看見劉老爹來了,站起來跟他打招呼。
劉老爹沒好臉色地瞅了藍秀英一眼道:“藍秀英,你不用擔心,我兒子沒那麼壞。要是他敢打你女兒的主意,我把他的一雙腿打斷信不信。”
“劉老,你誤會我了。我沒那意思。”藍秀英狡辯。
劉老爹說:“是嗎?哦,不跟你瞎扯了,我跟劉彥說幾句話。你別偷聽。小子,你給我下來。”
“爸,什麼事啊。這麼急。”
劉彥噔噔噔地走了下來。
劉老爹手裏拿著一把割草用的長柄鐮刀,一臉的笑容跟他說:“劉彥,你去城裏找份工作吧。憑你的能力,一定能找到一份好的工作。”
“爸,你為什麼總是跟我說這事啊,別逼我好不好。你得給我時間想想清楚。就這樣了,我先回去了。”
劉彥話音未落,轉身跑了。
“藍秀英,你看看我這兒子,在部隊裏什麼也沒學會,就學會了跟他老爸頂嘴。不就當了幾年兵嘛,還把自己看成是老太爺了。秀英,你得幫我教訓教訓他。打他罵他都沒關係。我不會怪你,還要好好地感謝你。”
劉老爹失望地歎息著。
藍秀英道:“你別一口一聲地叫我秀英,好像我是你什麼人似的。我死了男人你死了婆娘不錯,可是我們兩不是一路人,扯不到一塊去。不是我說你,劉老,你得拿出當家長的威風來。我就不信,劉彥真不怕你。劉老,還是想辦法說服你兒子,去外麵打工吧。整天呆家裏,多沒出息。虧他還當過幾年兵,這麼沒覺悟。如果他是我兒子,非打死他不可。”
劉老爹說:“藍秀英,你這話說的。不跟你說了。說了你也不懂。我走了。你就在這裏好好地守著你的寶貝閨女吧。沒見過你這麼看管女兒的。我呸。”
劉老爹當仁不讓,心中有一股子的怨氣,拿起那把長柄鐮刀,慢悠悠的朝旁邊的田埂上走去。他得去割些嫩草回去,喂他們家的那頭大水牛。大水牛懷上崽崽了。肚皮開始鼓起來了。不割些鮮嫩的青草回去喂喂,心裏不放心啊。誰讓大水牛是他們劉家的寶貝疙瘩。兒子當兵沒回來這些年,他還要仰仗大水牛給他生崽崽賺錢呢。
於是,劉老爹邊走邊哼起了山歌。山歌是桃花村老掉牙的山歌。陳辭濫調。藍秀英不知道聽過多少年了,早就聽膩了。劉老爹每年恐怕要哼上百來回。聽得她的耳朵都起繭子了。好你個劉老爹,沒事就哼歌。難聽死了。
藍秀英在心裏琢磨著。暗忖剛才劉老爹說的那番話,有一定的道理。
她的確看女兒看得有點緊。想到這裏有些後悔,萬一日子久了惹女兒生氣了,她就成千古罪人了。
但願她是多心了吧。藍秀英琢磨起來。她和丈夫晚年得子,三十五歲生了兒子,取名叫劉德才。四十歲生了女兒。可是就在生女兒的那天,忽然有個算命先生找上門來,跟她和丈夫說,女兒必須隨母姓,否則她丈夫就有大難的。藍秀英和丈夫商量後就把女兒取名叫藍梅。本以為將來一帆風順的。誰知道藍梅十歲那年,丈夫還是得病死了。為了帶大兒子和女兒,她沒有改嫁,從此和兒子女兒相依為命。
也許這就是天意吧。命中注定他們家要多災多難。既然這是定數,還擔心它做什麼呢。
藍秀英想到這裏,心裏懸著的一塊石頭似乎已經落了地,柱著拐杖走了。
藍秀英前腳剛走,劉彥就後腳鬼鬼祟祟地轉了回來,趴在田埂上,欣賞著藍梅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