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章(1 / 3)

陰雲密布,四寂無風,鐵錘叮當之聲不絕於耳。火紅鋼塊在大錘下逐漸變形,成了薄薄一片。

鐵匠師傅用一把鑿子在鋼鐵中間比劃,示意徒弟砸下去。不多時,鋼片彎曲,師傅又從火爐中拿出一小片精鋼,夾在其中。師傅一同揮錘,大錘之下,漸漸可以看出形狀。

刀,千年不曾更改。

戰爭,永遠不會改變。

他叫啞巴,雖然這不是他自己起的名字。

他會說話,但沒人聽得懂他說的是什麼。

那年,大雪飄飛。

煙雪迷霧之中,人影茫茫。

大江東去浪千疊,引著這數十人駕著這小舟一葉。又不比九重龍鳳闕,可正是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別,我覷這單刀會似賽村社。

漢子一曲《單刀會》,一手黃酒痛飲,搖搖晃晃的往村裏走。

恍惚間,眼前黑影朦朧,體大如牛,兩眼放光。

“媽的!哪來的牛不拴好!”漢子酒後大怒,抄起燈籠棒子啪的就是一棍。

那牛吃疼,嗷嗷直叫。

“嗨!竟還敢叫喚,我讓你叫!”漢子又起一棒,那大牛大吼一聲,返身便跑。

漢子這才哈哈大笑,回家敲門。

可這左敲右敲,家門不開,漢子怒氣衝衝,大聲拍打,又踹了兩腳,裏麵才算有了點動靜。

“幹哈玩意兒,不開門!”

“當家的……你……你沒撞見啥?”

“啥?撞啥你也不能開門!”

女人哪裏還敢再說,一把將漢子扯進來,栓死木門,一時間涕淚直流。“當家的,我們還以為你已經……”

“好好的哭什麼,到底什麼事!”

“你沒看村裏都沒人出去啊,外麵有條大蟲!”

“大蟲……”漢子搖搖頭,酒醒了幾分,對啊,大雪天的,哪有誰家的牛會趴院子外頭啊。再拿起燈籠棍一瞧,兩腿酥軟,一屁股砸地上,臉色發青,嘴唇發抖,兩股戰戰,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當家的!你咋啦。”

“我……我……我我我,我打了他一棒子。”

女人驚叫一聲,也跟著坐到地上。真真是酒壯慫人膽,漢子這一棒子可真幹下了村裏沒人敢幹的事兒。不過須臾,村裏敲鑼打鼓,熱鬧起來。

“打鐵的!三胖子,出來!鄉親們聽你說道說道。”外麵有人喊道。

漢子想要站起來,卻發現兩條腿怎麼都使不上勁。“幫我頂一頂。”

女人也站不起來,便喊道:“妞啊,替咱出去迎鄉親們。”

“唉!”小女孩跳下火炕,一溜煙兒就跑出去了。

這大人知道老虎厲害,小孩他懂什麼呀,純當時打貓打狗玩兒,小丫頭跳出去給爹爹大吹特吹。兒童想象力特別豐富,又是從小聽著武鬆打虎說書長大,什麼大蟲一撲二撲,短棒揮舞,就差說他爹舉起沙包大的拳頭朝虎頭揮舞過去了。你想想,這雪地上可有痕跡的!聰明點的一看地上老虎足跡,大概也就明白怎麼回事兒了。

可惜,世上的人總是吃瓜不嫌事大,就愛聽這人打虎的奇聞,這還是真人真事,比說書還過癮,也就沒人追究到底是醉打猛虎呢,還是老虎自己跑掉的。小女孩眉飛色舞之際,人群中突然有人驚叫一聲。

老虎?!

不,是個人!

族長氣得給了那漢子一個爆栗:“喊什麼!鄉親們都在這,踩著人怎麼辦!”

“不是,地上躺了個人!”

眾人大驚失色,地上躺了個人,這最有可能的就是死人!

有人摸了摸,似乎還是熱的。“他還活著!”

“給抬屋裏去!”族長令道。

現在離這裏最近的屋子自然就是鐵匠家,小妞領路,眾人七手八腳,將這人抬了起來。這才發現,身體並不重。

黑燈瞎火,誰也看不清楚,抬到屋裏張燈,這才看明白,這人還是個孩子,十三四歲,生的白白淨淨,一看就不是本村的人。

“這個人非富即貴啊。”

村民們議論道,莊稼人一般都是灰頭土臉,女人過了二十年紀就會變得皮膚粗糙,麵容憔悴,男人更是如此,因為小小年紀就要幹活,通常都會厚重的老繭。這個男孩兒明顯比同齡人高大,又細皮嫩肉,村民們得出這個結論也是很正常的。

金鐵匠一聽非富即貴,當場就站了起來,腰不酸了腿也不痛了。他年過三旬,按理說早該有兒子,可是不知為何,十年來就沒再生出一個蛋來,隻有一個獨生女兒配合夫妻兩個。他一個鐵匠本就不富裕,娶不起妾,現在人在他屋裏,這買賣豈不是天上掉下的餡餅。

“金三胖子。”族長向他招招手。“你打跑的老虎,這人也算你救下的,咱們就不沾你這便宜了。”

金三胖笑逐顏開:“長老哪裏話,若是得了富貴,定要擺下宴席報答眾鄉親的。”

“小嘴真甜。好了,大晚上了,大夥也別費燈油了,明兒來吧。”

“散了散了。”有人嚷嚷道。

等村民散去,女主也從裏屋走出來。“當家的,你就不怕他死了呀。”

“死了就丟狼食崗子去,活著那可是大買賣!”

女主人點點頭,家裏確實窮,有點盼頭也是好的,眼下這少年隻是凍暈了過去,隻要注意保暖大概明天就醒了。至於男孩兒怎麼來的,想想也知道,天降大雪,老虎餓到極點,襲擊了過往商隊,吃的飽了,便叼著男孩兒做口糧,隻是天降大雪,誤入村子,被這醉漢兩棍子給打懵了,這才吃痛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