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官,如履薄冰。
這個道理和珅懂,福康安完全不懂。中國的官場是唯結果論的地方,隻要事情辦好了,過程對錯不要緊。但是!如果你過程中有把柄,即便結果沒問題,一旦成為一個誘因,也會隨時變成致命把柄。
福康安把人一放,老四那便就接到了,金坷垃心生一計,這下子你要倒大黴了!
“軍糧在南仇上岸,路程雖短卻遠遠不如臨淄安全。”金坷垃給幾位頭領說明情況。
“福康安這想幹嘛呀?”老五問道。
“嗬嗬,一是他自信農民軍沒這能耐打下碼頭,第二嘛就是他想貪掉一批。”
“啥?”
“軍糧必定是足額發放的,何況他還是乾隆的私生子。從南仇出發比臨淄要省下一成糧食,按現在山東的糧價,你覺得會怎樣?”金坷垃循循善誘。
“這個混蛋!”
“所以!我們今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他的軍糧廢了。”
“好啊!”老五大笑,“軍糧都沒了,還不退兵?!”
“老五別衝動啊!”金坷垃搖搖頭,“這批軍糧沒了最多調萊州的糧,遠遠不到退兵的程度。隻不過,統帥可是要換了。”
“啥?!法王你腦子太好使,我跟不上。”
“叫你們練寫字,就是為了今天。我們計劃分兩步,老五隨我攻進南仇漕運碼頭,這裏無險可守,我們三百銳士麵對綠營兵,絕無問題。老四你負責通知附近的百姓,教他們來搬糧食。”金坷垃微微一笑,“然後嘛……聽說過血濺鴛鴦樓嗎?”
“可是鬥殺西門慶那一段?”老五問道。
“哎呀!是夜走蜈蚣嶺,血濺鴛鴦樓。”老五給他糾正。
金坷垃所說的典故正是街頭說書常說的《水滸傳》,梁山好漢武鬆受人陷害,手刃仇人,血濺鴛鴦樓的故事。事畢之後,武鬆在牆上用血寫下“殺人者打虎武鬆也”八個大字。正是這八個大字,讓武鬆從一般的強盜變成了殺人留名的豪俠,這是宣言,也是投名狀。
“我們要寫的就是‘謝福將軍寬放之恩’。”金坷垃說出這八個大字,“你們說那個負有責任的人為了推卸責任會怎麼樣?”
“是福康安私縱欽犯才造成他糧庫有失!”
“人老奸,馬老滑,兔子老了鷹難拿。九六哥哥果然聰明!”
“法王過獎了,您高深莫測,我這怎麼學都學不完呐。”
嘉木給八大金剛編排次序的時候,顯然是根據先天八卦的順序,乾、坤、震、巽、離、坎、艮、兌。封九六排行第四,屬巽風,確實比屬火離的老五圓滑一些。不過要去搶這碼頭,還是需要老五這樣的人。
南仇隻是一個村鎮,有一個碼頭,有驛站,如此而已,並不是臨淄那樣有完備城牆工事的縣城。通水路又遠離朝廷的管轄,福康安這偷吃軍餉的法子看起來相當老練,人家19歲上戰場,現在就練就了一手貪汙腐敗的絕活,可見家族遺傳不是吹的。為了保證安全,福康安將一堆守兵駐紮於此,分散在沿途十幾個兵站中,保護這段交通線。這些綠營兵一共是一個營,大約400人,分散部署,碼頭那有兩百,兼作工人使用,兵站裏的士兵比較清閑,主要是為福康安做眼睛。
老五的任務就是帶著精銳士卒把兵站裏的清兵給摸掉,然後反手把碼頭的清兵幹掉。
他那一手絕活便叫做南拳擒拿手。
月黑風高之夜,白蓮教三百銳士人人將刀劍包裹在粗布中。這一戰的關鍵就在於要快!金坷垃太熟悉火繩槍了,這玩意兒需要先點著火繩,這本身就需要幾分鍾,然後苦哇哇的把火繩裝到槍上,接著才可以裝火藥射擊。如果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遭到突擊,使用火繩槍的士兵拿的就是吹火筒,幾乎必死無疑。金坷垃帶著眾人潛伏起來,他們並不著急,清兵所在的碼頭就是一個大糧倉,根本沒有像樣的工事。
倒是武陵帶著幾個拳手摸兵站,那才是最為驚險的。這幾個拳手,就是用來驗證白蓮教“天罰”預言的人,組織又名影殺堂。哪個官員貽害百姓,白蓮教的人就會去散播,說他馬上要被天罰,這就叫“思想政治工作”!老五帶著這幾個人,就是來兵站做做“工作”的。
嗯!金坷垃突然明白什麼叫做“敵後武裝工作隊”,這工作做的,是很到位啊!
隻見那老五趁著月黑風高,三步並兩步,起伏之間便跟了上去。綠營兵十分腐敗,若是按照軍法,一哨兵丁至少要三分之一的人占牆放哨,這十二人裏就是四人。可這幫軍爺哪裏肯吃這個苦,十二人中隻有兩人放哨,還有一個在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