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燈火,一張清秀麵容白裏透紅,燦若桃花。借著燈火,她細細在紙上描了幾遍,終於下筆。未幾,信已寫成。
風老千一頭霧水,國泰一個粗鄙武人,字跡倒不難模仿,但如此短的時間任你是書法大家也不可能寫得很像。其次,這封信沒有簽名,隻是蓋了一個蘿卜章。這要能扳倒國泰也未免太兒戲了。
“徐姑娘,你不是要拿這封信去告禦狀吧。”小磊最先反應過來,趕緊打消她這個念頭。
“你看這是一封什麼信?”
“一份禮單,蓋了假戳印。便是真的也不能定罪啊!”
徐君梅沒說什麼,隻是冷厲的看了他們一眼:“你們不懂帝王。就是給閻王送禮也治不得他,但這個人他萬萬不能送禮。”
這話還有後半句,這個人閻王的禮都收的,唯獨不能收這種禮。這人是和珅?不是,和珅連萬歲爺的禮都能收,哪能受不起國泰的禮。這個人叫胡笙,皇帝身邊的太監。一個手握兵權封疆大吏,一個皇帝身邊伸個腳都能摔乾隆一跤。這叫外臣結交內臣!內外勾結那真是形同謀反,這是皇帝的逆鱗萬萬不能碰的。
禮單就是給胡笙的,一給就是十萬兩。徐君梅也是好大的口氣,你背著十萬兩銀子試試?當然不是銀子,而是銀票,還是子虛烏有的。
這麼一說,這幫榆木疙瘩當時就明白了,這封信送到禦史台手裏,拿給乾隆一看,無論真假,國泰被查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可是,這也僅僅是導致他被查而已,被查不一定會查出事情對吧。徐君梅就算是金輪法王內定的夫人,白蓮教也絕不可能讓自己的錢莊告訴朝廷國泰在裏邊存了多少錢,甚至會幫他隱瞞。所以如果朝廷真的查國泰的贓款,實際上是一分錢也別想查到。
這一點徐君梅冷冷一笑:“虧空二百萬兩已經是死罪!”
不錯,國泰貪得無厭,連庫房的銀子都收入自己的口袋,造成大麵積虧空。這個秘密白蓮教的人知道,徐君梅也通過別的渠道打聽到了,看起來知道的不少,但是無人敢於告發。為什麼呢?因為這裏麵有一個非常致命的陷阱——時間。京城告發國泰到皇帝派人調查是需要時間的,這段時間內他完全有足夠的能力弄來二百萬兩填進庫房應急,不說別的,就是從白蓮教的錢莊裏調用,你敢不給他麼?所以任誰這麼彈劾他,都是誣告,自取其辱而已。隻是徐姑娘這邪魅一笑,眾人都不敢小視。
石友三老板又何嚐不希望國泰出事,他倒了,存在錢莊裏的銀子可就成了無頭贓款,自然歸他。到時候他還會拿出一部分巨款還給國泰家人,讓大家都知道這件事情,這麼一來白蓮教的錢莊可就真的出了名氣。山東各級官吏若是把贓款往他們這裏送,別說不取出去,就是轉一圈那是多少利潤呐!
“徐姑娘,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麼?”小磊忍不住問。這話一語雙關,實際上就是說你別再弄出什麼幺蛾子來。
“不需要了,你等著看大戲就好。”
北京,紫禁城。
今年不是太平年景,福康安調集十六省綠營鄉勇,花了幾千萬兩銀子,總算平定了竄入江浙的白蓮教。然而按下葫蘆起了瓢,河南又死灰複燃。原本打算南巡的乾隆皇帝不僅沒能走成,反而連漕運都讓人家給斷了,京城糧價暴漲,內務府支出竟然高了一倍多。連零花錢都沒了,乾隆極為鬱悶,一提錢就頭大。
恰在此時,禦史錢灃彈劾國泰貪贓枉法,虧空庫銀二百萬兩,賄賂內監圖謀不軌。還附上證據,一封國泰手下遺落的信件。每到年底,各地督撫都要派人進京彙報工作,順便給京城各個部門的官員們送禮,這份禮就叫做“碳敬”。按照官場規矩這是正常的禮尚往來,根本不能算是賄賂。國泰的手下自然也會進京,自然也會帶著幾大車禮物,這其中必然少不了的就是這種禮單一樣的信件,遺落一封還真不奇怪。
乾隆不看還好,一看封麵就怒從心起,這封信竟是寫給貼身太監的。
“胡笙,給你的。”
胡公公嚇得魂飛魄散,當即跪倒磕頭:“萬歲!奴才不認識!不認識他呀!”
“萬歲爺,這禮尚往來,國泰給胡公公送禮就想攀個交情,應該沒別的意思。”和珅趕緊給打圓場。
“奴才實在不知,也沒有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