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兩個……紅色頭發的腦袋在海麵上消失,血腥在海水中擴散,荷蘭人就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拚命扯住船上丟下來的繩子。這是一場特殊的拔河比賽,裁判是海中的熱帶鯊魚,優勝者可以獲得活下去的機會,輸的人血本無歸。在這片血與火的海麵上,血腥的氣味幾百海裏外都能被鯊魚聞到,越來越多的鯊魚加入到這場血腥盛宴。
金坷垃一邊讓醫生救治傷員,一邊讓士兵將驚魂未定的荷蘭人押到尾艙。在忙碌的餘光,他發現“安妮女王”號沒有放下繩子。金坷垃有點生氣,那麼多人在海裏掙紮求生,她竟然當做沒看見?這還是當年青州城中為百姓鳴槍的安寶兒嗎?倉促之間也管不了這許多,金坷垃隻想多救一些人。
然而,安妮的旗語再一次震驚了他!
“俘虜不能帶到烤鴨寨。”
“安妮這是什麼意思?”金坷垃聽完報告,不滿情緒終於爆發了,“她想幹什麼?!”
“法王,女王大人的意思是這件事情她會親自跟你說。”
夕陽西下,烤鴨寨內已經一片金黃。
“你到底要幹什麼!”金坷垃不敢將戰艦開回來,隻是乘坐一艘小帆船帶著心腹趕回烤鴨寨。跳下船幫,這片海灘已經被密密麻麻幾百號荷蘭人站滿了。
安妮沒有回答。隻是遙望烤鴨寨參差不齊的木房子許久。
“這些人知道了水道。”
“那又怎麼樣?”
“他們會帶著荷蘭艦隊回來的。”
空氣,已經凝固。安妮的話已經非常明顯,這個地方是個秘密,利用這裏奪取勝利可以,但不能讓敵人活著離開。
“我們可以將他們帶到加爾各答,作為俘虜賣給英國人。”
“會逃跑。”
“他們隻是水手,不一定知道水道。”
“萬一呢?”
“這是幾百條命!”金坷垃完全憤怒了。“殺俘不祥,古有明訓。”
“那又怎麼樣?”安妮紅著臉逼上來,一對酥胸頂著在金坷垃麵前,“隻要一個人給荷蘭人帶路,他們隨時可以來偷襲,這個鎮子裏的人都得死!你希望這樣嗎?”
“聽著安妮,如果你這麼想,這裏每個人都有可能叛變出去。”
“朕的兄弟不會叛變,因為朕永遠把他們的命擺在第一位。”
金坷垃沉默了一會兒,這句話已經非常明白了,安妮在諷刺他。
“安妮,所有人的命都是命。”
“臭狐狸,你這輩子也隻能是個將軍,永遠成不了王!”安妮氣得胸部劇烈起伏,把那件胸衣撐得一漲一漲的。“要不是你在河南非把軍糧分給什麼百姓,會害死這麼多兄弟嗎!”
金坷垃沒有說話,隻是緊緊握住拳頭。無數次,金坷垃在心中告訴自己,這是對的!那年河南大水,中原陸沉,白蓮教軍糧極為緊張的時候,金坷垃選擇把糧食分給百姓,兌現自己的承諾。白蓮教精兵萬餘不得不離開河南,轉戰江浙,丟了辛辛苦苦打下的地盤。更諷刺的是,白蓮教離開之後,官兵和土匪迅速把白蓮教下發的糧食全部從百姓手裏搶了回去,在安妮看來,金坷垃這個舉動就是平白資敵,不僅沒能救得了百姓,而且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安妮,你聽著,我們白蓮教是為了崇高的理想而戰鬥!”
“臭狐狸你也給朕聽好!”安妮怒道,“隻有活下去的人才有資格談理想,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你把糧食發下去,領糧食的人餓死了,就沒有了!你讓兄弟們餓肚子,他們餓死了,白蓮教就散了!看看你自己,一念之仁,你害死多少兄弟知道嗎?”
“如果看著百姓餓死,我們和滿清朝廷有什麼區別?如果殘殺俘虜,我們和那些紅毛人又有什麼區別?”
“有!我們是活人,他們是死人。你以為你這點好心他們能知道嗎?他們根本不懂中國話,下次見到他們還是會殺了你。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有!”金坷垃一字一頓的說道,“不忘初心!”
安妮突然仰天大笑,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好啊!不忘初心,你是好人,朕是魔鬼。但是,朕要對烤鴨寨這幾千兄弟婦孺負責。要為王,須得很多很多人的血,有敵人的,也有朋友的。金坷垃你聽著,你已經站在這裏,不管你做什麼都要付出代價。”
安妮突然掏出自己的手槍。這個舉動在死一般寂靜的空氣中猶如一顆炸彈,嶽漫步、大貓、玻璃碴等人立即掏出手槍。
“幹什麼!”安妮喝退自己的手下。“臭狐狸,你是朕的兄弟,出生入死的兄弟,紅毛鬼的命是命,烤鴨寨的命是命,兄弟的命也是命。我選我的兄弟,如果你願意選紅毛人,向我開槍,否則,這道命令朕一定會下!”
“女王大人!”嶽漫步架著手槍喊出了聲來。
安妮把自己的槍塞到金坷垃手上,抓住他的手,把槍口頂在自己額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