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貪狼 156、邪惡的道理(1 / 2)

張艾帶著他的方略在帳外候著。和琳練劍的時候,誰也不許打擾,如果沒有敵情這是一條鐵律。這段日子以來,大軍暴露於外,那真的是一點兒敵情都沒有。或者說,和琳巴不得蘇四十三站出來,他一波衝鋒就把事情搞定了。如果抓不到這個人,他砍再多的人頭都沒辦法交差。人抓不著,所以他很不舒坦。

和琳的邏輯並不複雜,符合我大清的國情。張艾提醒他抓不到人是因為附近的回人村子提供掩護和給養,和琳直接把村子都給燒了。可是燒了村子,還是找不到人,反而激起了更多的反抗。這個倒也是在意料之中,和琳帶著清軍主力到處屠殺,戰功可謂“輝煌”,但是也把更多的人逼上梁山,實際上無人區更大了,對方給養困難,清軍給養也更困難。張艾明知道他是變相的殺良冒功,就是沒有辦法。血脖子,血脖子,真就是特別能找死,勸都勸不住。那怎麼辦呢?張艾隻能讓漢民和老教回民去“勸說”,用嘴巴不行,得用刀劍。想通了其實事情很簡單的,蘇四十三為什麼能搞起教派屠殺?因為新教有準備,老教沒準備,被打得措手不及。現在朝廷讓漢民和老教都自己武裝起來,那麼叛軍的活動就沒那麼容易了。流竄作案的團夥再大也缺乏攻堅武器,大家搞團練修起圍牆,你要打進來也不是容易的事,這就避免了最壞的情況。即便有極端分子作亂,在朝廷無力控製局勢的時候民間照樣有大量的製衡力量。這是為長遠的治安考慮,對於眼前的局麵,新教村子已經被和琳燒光了,漢民和老教的村子武裝起來,叛軍的活動馬上就會受到限製,至少無法獲取給養,那麼清軍就可以很容易的把他們逼入死地,這次叛亂也就平定了。

如果是以前的張艾,一定會和盤托出,說一大堆什麼國家什麼朝廷之類的東西。現在的他不會了,人和人的真誠交流必須說實話,但不必要說出全部的實話。這就叫智慧!徐君梅為什麼說他“不明白”也是這個意思。和琳焦頭爛額連根賊毛都抓不著,張艾急領導所急,想領導所想,出這麼個各村團練聯防的主意,既解決了燃眉之急又滿足了長治久安的要求。不過凡事有利有弊,團練武裝是曆朝曆代的傳統,匪患嚴重的地區可以搞一點,但村村寨寨都搞就比較容易給野心家機會。曆朝曆代的朝廷,死在農民軍手裏的不是很多,死在唐王李淵,楚王項羽手裏的可是不少。這一點張艾也會如數說明,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和琳既然為了自己的紅頂子可以殺良冒功,那麼絕不會為了以後某天一個不相關的威脅放棄今天就能得到的好處。

等了些時候,營帳終於打開,鏗鏘之音入耳,果然是那黑甲人先出。與一般八旗兵不同,他麵覆銀甲隻露出兩隻眼睛。

“在下拜謝恩公救命。”張艾趁機湊上去。

黑甲人還禮,卻沒有說話。

“我家主子不會漢話,請張大人見諒。”女奴立即給他解釋起來。

“不敢不敢。”張艾連連作揖。抬頭一看,黑色頭盔與銀色覆麵甲之間的雙眼冷若寒冰,透如秋水,這是女人的眼睛!這下子把他之前所有的固有認識都給推翻了。就滿清八旗子弟來說,帶著女奴是正常的,但披甲人必須都是男人,女子披甲與祖製不合。張艾用複雜的眼神看了索特納一眼。

“哦!我也謝過兄弟,日後赴湯蹈火,算我一個。”索特納糊裏糊塗也跟著上去施禮。人家張艾不是這個意思,弄得黑甲人似乎也有點不好意思,還了一個禮,走開了。

“這事兒回去我跟你說,先辦正經的。”張艾小聲提點。

“好事壞事?”

“好事!”

索特納一聽是好事,高興的合不攏嘴,跟著就進去了。

兩人進賬,和琳已經擦幹了汗漬,換了身衣服。第一眼看去,和琳有些失望了,張艾瘋了幾天,沒瘋完全,又好了。不過沒關係,很快他就會兩眼放光,對眼前的書生刮目相看。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在天地眼中萬物都是平等的,死一個人和死一隻螞蟻沒有本質區別。從這個意義上說,和琳雖然視人命如草芥,但他做對了一半,把新教給洗掉了,讓蘇四十三的隊伍陷入糧草斷絕的境地。張艾在他之後補了一手,讓這些地方的人都變成武裝平民,這樣一來占領就鞏固了。

和琳一聽,這個有道理啊!

當然有道理了。國家是幹什麼的?就是提供公共服務的。比如說安全,比如說教育,這些東西都是必不可少的。國家關照的越多,社會付出的代價就越少。在健全的國家裏,個人不需要持槍,公共安全由國家提供,也就是警察。由於大清沒有警察,所以村子裏都要有點諸葛連弩什麼的防身,發達地區比如廣東一帶更是私人擁有鳥銃成風。一旦某些政權不想提供這種服務,把他甩給了地方,那麼地方經濟就完蛋了。每個村子都出丁當民兵,誰去種地?富人千方百計的武裝自己,窮人則變成土匪,整個社會運行成本暴漲。唯獨清政府運行成本是下降的!隻收稅不幹事,這成本能不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