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著走著,看見一家麵館。和周圍的高檔餐廳比起來,這家麵館一點也不起眼。但是悅昕被麵館裏飄出來的高湯霧氣吸引住了。於是,我們就走了進去,點了兩碗牛肉麵。老板是個留著胡子,略微發胖,看起來很憨厚的中年男子。因為店裏暫時隻有我們兩名顧客,他就在端上麵來之後坐到了我們旁邊。老板從兜裏掏出香煙,但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把煙放了回去。“真不好意思啊,兩位。”老板撓撓頭說,“抽煙成習慣了,忘了你們在這吃麵。”
“沒關係沒關係。”我對老板剛剛出口的這句話有些驚訝。“對了,老板,這裏沒有幫您打下手的人嗎?”悅昕問。“啊,他們已經下班了。晚上來這裏的人不是很多,我一個人應付得過來。哎,調料在那你們要就多放點。”老板說完,徑自走到了門口又坐下。他點上了香煙,但他似乎是盯著車流發起了呆,手舉著香煙就沒放到嘴邊。他一定是在想事。我輕輕叫了他一聲。老板走過來問我有什麼需要。我搖搖頭說沒有,然後問他在想些什麼。
“我在想,我兒子。”老板眼神迷離,似乎是茫然,又似乎是失落,“他參軍了,碰上戰爭。你說,這戰爭幾時結束啊?幸虧小鬼子沒打到這裏來。不然,我兒子連家都找不著了。他今天出人意料地回家了,還說自己出過了任務,想趁這個機會在家裏多待會。這兵荒馬亂的,他又參了軍,叫我這孤零零的老頭如何是好啊?”講著講著,老板開始語無倫次。不知何時他才反應過來,語言戛然而止,然後接連說對不起。“沒關係,”悅昕說,“說出來對自己好些。”
原來,這個老板家庭生活相當坎坷。兒子很小的時候,妻子就離他而去。他一心想找到孩子的母親,但他還得把年紀尚小的兒子帶大。一天他偶然聽妻子以前的一個熟人提到,妻子在離開他時可能還懷有身孕,也就是他的第二個孩子可能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某處。這更加堅定了他找到妻子的決心。他沒法給在他身邊的兒子太多,隻能盡己所能支持兒子。十幾年後,兒子考上了醫科大學,而自己還是沒能找到妻子。當兒子說出自己想參軍時,他甚至不知道怎麼給兒子一個答複。但做父親的他認為自己沒能盡力滿足兒子的願望,於是他還是答應了兒子。
毫無疑問,現在要想找到這名解放軍戰士的母親,希望已經微乎其微。這十幾年間老板試過各種辦法,但都無濟於事。他不相信妻子就此人間蒸發,但是他也不知道這樣近乎無謂的找尋何時會有結果。
“您有一個值得驕傲的兒子!”我對老板說,“我相信他會平安回來的。”付錢時我給了老板一些小費。我們出門時,老板就決定關門了。他打算回家和兒子多待一會。開店是他的習慣,他認為有一天妻子會找上門來。但為了兒子,今天的等待,就算了。
我本以為今天就會這麼安安靜靜地結束,但似乎是軍人使命使然,老天似乎覺得不讓我們碰到點事就不讓我們消停。回軍港的路上我們又路過一個燒烤店,看到一群流裏流氣的小混混正圍著一個像是女店主一樣的人吵吵嚷嚷。仔細聽,他們正在為幾塊錢鬧得不可開交。吵著吵著他們似乎是被激怒了,竟一起朝店主動起手來。店主大聲呼救,但周圍的店員看到有小混混身上帶著刀,不敢向前。“得做人民公仆了,戰狼。”悅昕看了看我說,“我們應該履行自己的天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