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在失去意識前知道,我肯定是要失血性休克了。這個世界上超人是不存在的。我隻能強撐著試圖讓自己晚一點睡過去。因為我怕要是我睡著了,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這一項是我們在訓練的時候學的。可是我的意識已經很模糊了,要撐多久可能是老天爺說了算的。不過我確信,從遠處用導彈擊毀那架直升機的是我熟悉的支援機。那上麵跳下來幾個人,似乎對我說堅持住,我沒事了。
我記得支援機上不太好放擔架,所以他們把我裝在擔架上吊起來的時候我也不知道他們打算怎麼做。迷迷糊糊中,我聽見了越來越嘈雜的人群聲、喇叭聲還有警車上發出的警笛聲。我又被慢慢放了下來。這個時候,冷風把我吹得稍微清醒了一點。我似乎被支援機吊起,又被放到了重慶長江大橋橋麵上來。而周圍已經圍滿了不明所以的群眾。警察們正在維持秩序。
我被從擔架上轉移到了另一個擔架車上,兩個穿著白衣的護士到了我身邊。這時我看到,人群中站著一個長相俊朗的少年,看上去像個高中生。他穿著運動服,歪戴著帽子,背著書包。他看著我,睜大者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種我讀懂了的感情。那是敬仰,甚至還有一種崇拜。他的嘴半張著,似乎是想對我喊什麼話,但是他又沒喊出來。我趁護士還沒把被子給我蓋上,就艱難地伸出左手,四指握拳,拇指挺立,對著那個孩子。我朝他比了個拇指。這個手勢在部隊裏不止表達肯定和讚賞,還有著“確認”、“我很好”、“我準備好了”這類意思。那個高中生好像有了反應,他連忙推了推他麵前的警察,還是擠不進來的情況下,他也匆匆朝我伸出了拇指。我嘴角本能地上揚了,然後,我就什麼也記不得了。
不知什麼時候我又醒了。我聽見擔架車的輪子聲,護士和醫生正在跑著推這輛車。但是在他們中間還有一個沒穿著白褂的人,可我視線模糊,看不清他的臉,但我分辨出他的衣服是深色的,樣子似乎和我們這些年輕人也差不多。他在朝我喊,告訴我要堅持住,告訴我他會幫助我,似乎還說,我是他的什麼什麼。是剛才那個孩子嗎?是救我起來的士兵嗎?是並無大礙的欽光嗎?還是······
我墜入了一個仿佛是無限的循環。我看到了,看到我剛進大隊接受訓練時的自己和同伴,看到我們去新疆執行任務,認識梁戰;看到我們前往上海炸掉幹擾塔,又到外海阻止敵軍潛艇;我看到寶島海岸線、維納斯人工島、菲律賓叢林、首爾的硝煙和釜山的要塞;看到了悅昕、維克多、米切爾他們對我的笑臉;看到了梁戰和啟揚在我眼前倒下;看到我和欽光駕駛皮艇不顧一切地追擊企圖炸毀重慶的尹靖;看到我拿起手槍對準他的腦袋······我的生命是不是就快結束了?
上天似乎仁慈地把我送回了人間。
我再一次醒來時,意識已經逐漸恢複了。我稍微感覺了一下,自己沒缺胳膊少腿,也沒哪個地方特別疼了,隻是左手上還打著點滴。在確定挪動不會傷到自己哪裏之後,我小心翼翼地挪動身子,稍微坐起來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雙人病房裏靠窗的一側,窗外正好是一輪火紅的夕陽,這輪夕陽和我們即將出發前往新疆執行生平首次任務那天的夕陽一樣美。
我覺得有些刺眼,就虛著眼睛看了看。從陳設看,這座醫院很新。而且,我看到了什麼?我看到了滔滔江水和江畔的高樓大廈,還隱約聽到了車流聲。看來,行動成功了呢。我們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我除掉了叛徒,和我的戰友們一起保住了這座城市。我低下頭時,看到床頭擺著一個信封和一個小包裝盒,還有一塊新手表。這塊黑色的表的外麵是塑膠覆蓋的,屏幕和表身的設計看起來既結實又不失時髦。可這塊表我總覺得在哪見過。仔細一看,那個包裝盒應該是裝碟片的。碟片在這個年代算是古董了,但是它的意義和價值就像紙質報紙書籍一樣沒法被取代。我正想把那個包裝盒拿過來看一看的時候,聽到了門被打開的聲音。我一回頭,是一個陌生的麵孔。
進來的人是一個長得比較瘦,戴著眼鏡的年輕人。他的下巴略尖,兩耳微外展,有一雙中規中矩的眉毛。鼻子看上去小小的,但很精致。但總的來說,他長得文縐縐的。他左手吊著繃帶,右手提著一個餐盒。見到我回頭,他顯出一絲驚喜的表情:“薛隊!你醒了!我馬上告訴牛隊!”“等等!請問你是?”我有些不明所以,就像錯過了一個世紀。
“啊!我忘了自我介紹了!”年輕人放下餐盒帶著一絲抱歉的意味眯著眼笑說,“我叫穀昀。我是······牛隊抽調到你們特別行動組的新兵!”說完,他就和牛隊接通了。這個病房裏有全息顯像設備,竇司令和牛隊都在。得知我醒了,他們直接表現出了“鬆了一口氣”這個動作。而看到他們倆,我才反應過來我被落下了,連忙詢問我的戰友們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