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 雙生錯
在一個渾濁的虛空世界裏,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孰真孰假,孰是孰非,她已經漸漸分不清了。她隻知道,活在這個籠罩著包裹著重重迷霧的地方,她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釋放和愉悅。如果這真的是夢,她不願醒來。可是冥冥之中又有一股力量,不停地催促著她,去掀開那一層層迷霧,試圖尋找一個清晰的——真相。
“霽顏,初次見麵,你果真如我想象般的‘不同’。我知曉我的出現於你而言十分唐突,請見諒。今日我得助進入你的夢境,實有一不情之請,望你如何都須應允。從今日起後百日,你我須交換身份,在各自世界裏開始新生活。至於原因,我不便告知,日後若有機會,你自會明白。我知你記憶超人,請務必切記次言。我與你同名同姓,家父霽孟秋於南城經商,有三房妻室,子女三雙。家母為爹之第二妾室,家兄為次子。正房大夫人生有一長子與一女兒,偏房三夫人亦是兒女雙全。我平日素愛詩書……”
“不要啊!!!”一個黑著眼圈的女人猛地從偌大的榻榻米床上坐了起來,第一時間確認了周圍的環境後,才重重地鬆了一口氣。可腦子裏依舊是昨晚夢裏的女人的聲音,淺淺的,冷冷的,真實地可怕。她慢慢地掀開被子下了床,然後披了件睡衣在身上,半拖著光腳走出房間。客廳是冷清的寂靜,微弱的晨光通過落地窗灑進典雅別致的公寓,卻絲毫沒給它增加些許溫度。
霽顏搓了搓手掌,裝作毫不在意地走進衛生間裏,試圖掩飾內心的失落。她打開水龍頭,望著鏡子裏濃妝豔抹、頭發蓬亂的自己,嘲謔地歪了歪嘴角。她今年十九歲,本應該是上大學的年紀,但她卻輟學在家。從父母離婚以來,她就徹頭徹尾地變了一個人。打架、抽煙、喝酒、化妝、紋身,所有不良少女的行為她都做過,她的父母也任她自由自在,連一句訓斥都沒有。
其實,從她五歲記事以來,爸爸就很少在家,即使難得能見上麵,也是以他和媽媽的吵架告終。後來,吵架愈演愈烈,甚至好幾次,她在房間裏聽到外麵摔杯子的聲音。這樣的惡性循環一直持續到了一個月前的中上旬——她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媽媽離開了,徹底地離開了。
而她,被法院判給了爸爸。
真的有人願意和她交換人生麼?霽顏又想起那個逼真的夢,不禁苦笑出聲,她彎下腰,捧了一抔水潑在臉上。
再一抬頭想要抓毛巾時,卻發現原本四四方方的歐式台鏡變成了眼前的一麵圓形銅鏡,還有鏡子裏截然不同的自己。她呆呆地愣在原地,手也停在半空中。直到胳膊感到酸痛,她才如夢初醒,“這一定是夢中夢,夢中夢。”霽顏低下頭一直往臉上潑水,希望借此能夠醒來。然而還沒等她自我催眠成功,一個穿著黃色衣裙,不對,黃色古裝衣裙的女人衝進了房間,神色緊張地問道,“小姐,你怎麼了?”
霽顏抬起頭與她對視,來人梳雙環髻,尖尖的小臉,生得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衣裳卻是十分亮眼的暖黃色,上衣素淨,下裙搖曳,繡有穗狀流雲,做工極其精細。古代的衣裳可真是好看啊……霽顏不由得細細琢磨,突然又意識到事情發展的態勢已經越發不能控製了——她,好像,真的,穿越了。咽了口口水,才發現口中竟然有一股血腥味道,但她很快就忽略那一股味道,略帶生疏地與那個女人隔開距離,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沒事,沒事。”
“噢。”那個女人緊皺的眉毛漸漸舒展開來,然後伸手拿起木櫃上掛著的米色方巾,“小姐,讓我來伺候你梳洗吧。”
小姐?看樣子應該是那個人的丫鬟。叫什麼來著?霽顏一邊接過方巾,一邊閉上眼仔細回憶昨晚她說的話。如果不出差錯,那麼一定是……
“顏微,”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有些囫圇吞棗地說,先看看她的反映。
“啊?”那個黃衣女子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繼而又笑了出聲,“小姐,顏微這個時辰還在窩裏趴著呢,你想她了?”
“趴著?”霽顏有點蒙圈地望著她,這個詞彙不像是形容睡覺的啊?!“難不成是她的另一個丫鬟?!哎,古代人又何苦為難現代人呢,咱們不都是人嘛!”不知不覺,心中的囈語竟然說出了口。
黃衣女子疑惑地望著她,“小姐,你在說些什麼啊?”
“其實吧,是這麼一回事。”霽顏一邊努力把白話文翻譯成文言文,一邊繪聲繪色地加以表演輔助解釋,“吾今日早晨起身,一不留意撞於牆上,腦袋似有異常,如今我……哦,不,吾有惑於身邊之眾人,名字為甚。”她好不容易將話說順,卻發現對方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位古板的老先生似的。